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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采风

    道路两旁坊市拥挤,草妞拽着男人的裤管,神情不似以往从容。

    一只手碰了碰她肩膀,高处传来笑声:“你小子,要拽掉我裤子吗?”

    草妞回神,只见那男人似笑非笑的拉着裤腰,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此时四周摩肩擦踵,她从没见过这么多人,不由神情紧张,生怕离散。原来这就是县市集吗?

    高台上檐角俏丽,其下三五人衣袂飘飘,脸上色彩缤纷,女子青衫拂动,眉眼妩媚,男子玄衣代面,宝刀淬光,鹖冠扰流。戏腔时而婉转时而豪放,或独唱或帮腔,唱得人心神激荡,屏除人声沸扬。

    忽有一人言:“你可愿学戏?学戏不枉个好营生。”

    “学戏女子识文断字,通晓乐理,或可见达官显贵,风流名士……”男子声音不大,却在嘈杂人群中字字入耳:“不过,只能依附他人,难以自立。”

    草妞回神,指着带着面具的男子:“若他一般如何?”

    见男子一怔,她眼中向往之色收敛几分。

    “这歌舞戏男扮女常有,女扮男却罕见,你若想学,或可一问。”

    草妞摇头,退出人群。

    “不过,你若想学武,戏就是花架子了。”

    “学武……”草妞嗫嚅,就像不知道还有这条路子,随即立刻高喊:“我就是要学武!”

    二人来到武馆,领头那人还算客气,得知来意后,打量草妞片刻,就劝二人离开。

    “不收女娃。”

    练武之人看骨架就能分辨男女,尽管草妞一身少年装扮。男人拉着武人进门说话,让草妞门口稍候,她闲不住,摸了摸枪上的红缨,得了训斥,手不再乱摸,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一会儿,就见男人拿着一本册子出来,又塞给她一个短匕首,笑脸依旧。

    “先落脚罢。”

    两人从气派非常的县衙角门入内,草妞注意小吏一言一行,更是发现他们客气有加,收拾出小套院给二人居住,更是疑惑此人身份。

    二人来到厅内,见男人摊开绢帛,磨墨润笔就要书写。草妞见四下无人,便问:“什么是采风官?”

    “你听见了?”男人落笔,眉眼低垂,少了分随和,多了些专注。

    “方才那些官儿说的。他们叫你游大人,你姓游吗?能住县衙,城门兵不拦也不盘问,你没给钱,为什么能让我随意挑衣服、吃饭,是因为采风官很厉害吗?”

    “你要我先回答哪个?”男子轻笑却没停笔,哪个也没回答:“不想学武了?”

    自然是想的,可是武馆不收也没办法,草妞翻了翻书册,上面人体姿势各异,另标有文字,看不懂,只好翻了几页便合上,没说话。

    她凑近看男人书写,看绢帛细腻,墨迹不染不洇,又好奇起来:“你是采风官,能教我做采风官吗?”

    男子停笔,望着未干墨痕,道:“读读看。”

    孤女行

    星落野伶仃,稚燕巢覆倾。

    旋石击狐兔,振臂暖腹衾。

    欲拜武艺门,教首嗤女命。

    “兵戈非汝器,机杼岂红缨!”

    明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故意笑话她。草妞面色不善,斜了一眼,眼睛一亮指着一字道:“女”,露出符合年纪的自得来。

    男子笑着点头问:“你叫什么,几岁?”

    草妞愣住,她根本没有名字,村人因为她无人养都能像野草一样疯长,就叫她草妞,母亲改嫁后避之如蛇蝎,何谈取名。沉默半晌,在绢帛上随意点了几点,道:“我就叫这个,十一岁。”

    触之柔软光滑,绢书上“落野”二字上留下模糊的圆斑。

    男人涮了涮笔,笑意重现:“落野,采风官可是要识字的。”

    草妞撇嘴,抖了抖手上的武学入门册子道:“学武不也一样?”

    “我教你便好,能告诉我神女英娘的事了吗?”

    此后几年,游奕带着落野北上采风,遍览民俗,又教其识字书写,晨昏练武,偶尔拜访名家指点一二,托词也从女儿到妹子,直到在州府落脚。他问:“此番我要采帝王政绩,不便带你。此处大户人家繁多,讨个女护院做,可好?”

    十五岁的落野欣然应下,做了许家千金的护院。她依旧勤于练武,甚至和家丁打的有来有回,过了几年才慢慢发觉,游奕应当是不会再回来了,当年用“神女英娘”的故事换“手艺营生”的诺言如今也算是兑现了。

    许家小姐喜静不喜动,需要她聚精会神保护安全的时日,无非是上元乞巧,加上许家老爷应允全家到场的几次围猎。但这次围猎,落野看出一些不同——主母要求她观察许家小姐得哪位少年青睐,不过半年,那眉目传情的二人,便定了来年夏天。

    那小姐变了性子似的,笑脸盈盈的,看到单身女子就想做媒,仿佛要她所有仆从都感受到爱情的喜悦。落野的避之不及,让小姐十分苦恼。

    一次春游,落野奉命保护。见准姑爷的护卫走近,憨憨傻傻的介绍自己,她心头不妙,借口小姐找,便匆匆离去。

    小姐面露忧色:“落野,阿春阿秋是家生婢子,可以跟我到周府,护院按规矩却是不许,你可想过,我嫁人你该如何?你年纪不小了该定下来了。”

    “定下来?”什么是定下来?落野自问,在后院方寸之地,整日相夫教子打理家产?她想起幼时的一片沃野、小溪映日、夏日蝉鸣,又想起和游奕采风,她在独寡老妪家蹭吃蹭喝,听二人闲聊村里的轶事,有时的以一敌五打跑欺负姑娘的流氓,还得意地说自己没有夸海口,那样的日子,终是镜花水月,不成定势吗?

    “你长我一岁,怎得还不开窍?”见落野呆楞,许家小姐语重心长:“是女子,就要嫁人的呀!哪管你会不会舞枪弄剑的。”

    对话以一人的沉默告终,小姐多次尝试未果后也不再费力,打算任其自生自灭。

    送小姐出嫁是最后的任务,背上行囊,落野继续寻找需要女护院的人家。当年有游奕担保颇为顺利,如今就算拿着许家管家的介绍信也没那么受欢迎,一日下来竟是无人问津,她便斜躺在野湖边的回廊顶端思考是否应该接受“定下来”的命运。

    和谁定?

    后爹一开始憨厚老实,对落野甚好,风评极佳,婚后打骂她和母亲,就连亲生子也不放过,看着亲娘弟妹时常一身淤青。这叫她如何敢认命似的将自身交与他人?

    幼时随游奕遍游四海,见多了凄惨婚姻事,碰上个真挚和美的,连游奕都要煞有介事地记录下来,可见实属“新闻”。她算是看出来了,和美与否,便是全凭男子自觉,若多数男子有自觉,她何故自幼居于洞内?可笑。

    莫非女子生来就该如此?可她当初学武就是为了不受欺压、自立更生的,思及此她抽出笛子,吹起游奕教她的《鹧鸪飞》。世间男子多难克制恃强凌弱的本性,那他呢?

    他虽然随和,骨子里好像是冷漠的,遇到不平事,从不伸手帮忙,倒是她回回拔刀相助,想到这里,尾音轻颤,吹笛人似在轻笑;但他曾经帮过自己,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就想自己是他笔下的诗歌一样,写好了就卷起放好,不再翻阅。

    他像一缕风,捉不住,寻不到。对欺负妇女儿童彰显强大不感兴趣,对世俗权力金钱物欲也不感兴趣,他喜欢什么呢?大概是采风吧,只有面对传说轶事,君臣政绩,才会收起那副无所谓的淡笑,专注到忘我。为了神女英娘的故事,他带着自己四年,教自己本领,让自己得以谋生后才不声不响功成身退。这样的人,也会想着和某人“定下来”吗?

    自己或许真是不开窍,到如今年岁,才想起故人的好来,果然人年轻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再看世人只下意识寻他的影子。想到此处,笛声喑哑,戛然而止。

    身下瓦片震动,湖面激起涟漪。落野起身险些从檐角跌落,思绪还未从游奕那里抽回,这场面让她想起坠星时与游奕初见时,不觉抬头看。万里无云,星汉灿烂,哪有落星?

    她跳下回廊,伏地细听,竟发觉大地震动,另似有鼓声隆隆。

    城门咚咚嗡鸣,像被敲击,豁然洞开,持盾步兵鱼贯而入,簇拥骑兵涌入,为首之人看不清面容,举刀勒马,叫喊声荡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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