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时亦寒,陪我演场戏吧。”

    “找我演?”

    叶知菲手指尖轻轻挑起时亦寒的下巴,“让你做男主角。”

    时亦寒没动,微仰头的姿势,抵着叶知菲的手指讲话,“你就这么确定今天这场戏能演的起来?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是啊,快结束了,”叶知菲望向灯光璀璨的台上,“所以着急的,一定不是我们。”

    话音刚落,台上灯光骤然大亮,叶知菲眼睛微眯,说来,这不就来了?

    她看到,从暗处,叶利华一身笔直西装,如同一只昂首挺胸的胖企鹅,牵着沈夏莲的手,缓缓踱步到舞台中央。

    叶知菲抽抽嘴角,两个名利场虚以委蛇的老演员,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搞这死出。

    全场安静,台上的两人对视,深情无限,叶知菲笑了笑,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大约响了三声后,挂断。

    酒店的另一处,中控室内,叶知星低头,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电话手表,等到手表重新恢复安静后,她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果断地拔掉了中控台机器上的一根线。

    她扭头,角落里有个平头男人,二十来岁的年纪,瘦小年轻,只不过眼睛里此刻全是惊恐。

    叶知星走过去,蹲下时还仔细挽了下自己的公主裙角,她不想让裙子沾到地上弄脏了,她轻轻地对那个男人说,“哥哥,你不要怕,再坚持一会儿就胜利了。”

    男子欲哭无泪,胜利?!这是要干嘛,哪来的胜利啊!突然,他神色一变,眼睛蓦地睁大,直直地望向身后。

    女孩儿的身后。

    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他呜呜了两声,然而嘴巴被胶条封住了说不出话,女孩子还在那儿歪着头,天真地看着他,目光里有歉疚的善意,下一秒,小女孩儿软软地倒下去了,无知无觉。

    ………………

    宴会厅内,叶利华笑容满面,他拿起话筒,刚说完第一个字,然后倏地一下没了声音。

    叶利华拍了拍话筒,打算重新起个头,然而尝试了好几次,额头都冒汗了,依旧没声音,只余一张刻意而做作的笑脸不尴不尬地僵在脸上,看上去滑稽极了。

    沈夏莲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她缓缓看向叶知菲所在的方向,两个女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叶知菲嘴角翘起,缓缓微笑,而沈夏莲这时候,也对着她,笑了一下,眼神怨毒,却精光闪动,叶知菲却假装不知其意,愈发笑得灿烂。

    别人都是输人不输阵,叶知菲不一样,她人和阵都不允许自己输,叶知菲轻轻侧身,拍了下时亦寒的屁股。

    然后几乎是同时,自己的屁股被人报复似的狠狠掐住了,叶知菲龇牙咧嘴,小声咬牙切齿道,“干什么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多人看着呢!”

    时亦寒笑,手松开了,不过还是在她屁股后面拍了两巴掌,手感很好,弹性绵软,于是又拍了两下。

    “你也知道这么多人看着。”

    他似笑非笑的,说话时的气息喷到她耳侧,酥酥痒痒的,惹得叶知菲忍不住往旁边躲了下。

    “你公然挑衅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叶知菲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差不多了啊,时亦寒,你演太过了。”

    她抬眼瞅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演技的天赋过人呢?”

    时亦寒和她咬耳朵,他贴着她,嘴唇几乎碰到她的皮肤,低低的笑意如同在胸腔内振鸣,振得人耳红心跳的。

    “我天赋过人的地方多了去了,你不是早就发现了么?”

    “……”

    叶知菲扶额,心里无奈极了,我只是让你正常演戏,没让你超常发挥啊。

    时亦寒做事,没有让她不放心的,然而叶知菲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小星那边……”

    “没事儿,安排好人了。”

    叶知菲垂眼,轻轻转了转纤细手腕上的黄金手链,碎金的光芒熠熠生辉,链尾处坠着一个小巧的铃兰花朵,寓意铃兰花开,幸福自来。

    这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那么妈妈,你这一生,幸福过吗?

    死去的人无法再回答,那就让活着的人替你微笑说话吧。

    就像现在,幕布已经搭好了,该她登场了。

    叶利华已经在找人紧急修理了,他以为是音响话筒出了问题,无奈宴会厅太大,底下这会儿又闹哄哄的,靠喊的话,既行不通,也难看。

    他一辈子是个体面优雅的生意人,不想在这种重大的时刻丢了脸面。

    叶知菲提着裙角一步一步从侧边拾级而上,她目不斜视,旁边紧急修复的工人来来往往她也不拦,拦了做什么呢,说不定一会儿她也要用呢。

    走近了,看着焦急得额头出汗的矮胖男人,她笑意款款,“爸,您这是做什么呢?”

    叶利华一听她的声音就头大,眼珠子瞪圆了,反应过来,“是不是你干的?”

    叶知菲只是笑,“我干什么了?”

    这时音响滋啦一声,忽然发出了声音,酒店经理大喜过望,捞起话筒巴巴地往叶利华眼前送,生怕得罪了这位贵宾以后酒店生意不好做。

    谁知半道叶知菲长臂一伸,轻轻松松截了胡,酒店经理脸色发白,默默退下去了。

    叶知菲清亮的声音落遍大厅,她就像闲聊天似的,继续前面的话题,“倒是爸,您今天想干什么呢?”

    叶利华知道这个女儿的脾性,加上她现在又有时亦寒做靠山,支支吾吾不回答。

    沈夏莲见势不好,梨花带雨地哭开了,叶利华立马转身心疼地抱住了她,男人一上头就顾不上别的,声色俱厉地冲叶知菲吼。

    “你要造反了是不是?”

    “我哪敢呀,您永远是我最为敬重的爸爸呀。”

    叶知夏忽然从身后跑过来,叶知菲及时避开了,没让她撞个正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同样挂满了泪痕,祈求似的盯着叶知菲。

    “姐姐,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为难我的妈妈,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啊。”

    一番话在情在理,她又楚楚可怜的,宾客间顿时议论纷纷。

    叶知菲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头寒凉,也替妈妈觉得不值。

    她随意地扭头,一眼便看到了时亦寒,他实在太显眼,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儿,英俊逼人,偏浅的眸子淡淡地望着他,就像冰寒的湖川里有一抹静谧的柔和,叶知菲歪歪脑袋,她竟然才发现他今天穿了一身过膝的黑色大衣,大衣质感很好,衬得他愈发挺拔帅气。

    叶知菲挑挑眉,不知怎么想的,下一秒就抛了个妩媚的媚眼过去,时亦寒笑了,笑得很好看。

    叶知菲咳了一声,扭回头来,搞不明白怎么回事,脸忽然有点发烫。

    可能是火气太大了吧,她想。

    她招招手,问侍应生拿了纸巾,走过去,微弯腰,递给沈夏莲。

    那张脸虽然有了岁月的痕迹,然而依旧是风韵犹存的,能够引起男人的怜爱与保护欲。

    她盯着那张脸,笑了,一字一顿的,“沈姨,别急着哭啊,后面有你可哭的呢。”

    “说的什么混账话。”

    叶利华大怒,抬起手,一巴掌要扇过来。

    他苍老无力的手被另一只手截住了,那只手骨节分明、有力,指甲修剪的圆整,干净而修长,冷白的肤色突兀出年轻男人才有的肌理青筋。

    时亦寒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那只手甩开了,他冷冷的眸子望向叶利华,没说一句话,但周围人声全部寂静下来,叶利华像从昏头中反应过来,眼神躲闪着避开,心中叫苦不迭。

    叶知菲嘴巴瘪了瘪,忽然冲过去抱时亦寒,身子轻巧柔弱的钻入时亦寒怀中,“亲爱的,他们欺负我。”

    说着,她还用手去指,叶利华、沈夏莲、叶知夏,全部指了个遍,跟小孩子告状一样。

    时亦寒被她紧搂住脖子,勒得脖子都有些弯了,他顺势低下头,脸偏了偏,贴在她耳侧,“你演技也很夸张。”

    叶知菲手不老实,在他腰上轻轻摩挲着,眼眸明亮,笑意点点,“哪有,我这是真情流露。”

    台上两端截然不同的画风,沈夏莲母女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叶利华愁眉苦脸,好好的婚礼,好好的策划,就这样变成了一场闹剧。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过了一会儿,叶利华走过来,有些低眉顺眼地、试探着问,“时…总,这是我们的家务事,您……”

    时亦寒一句话打断了他,“叶总,她的事我都要管。”

    他的话说得挺客气,没有盛气凌人,然而语气又是十分平静淡漠的,无意间就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冷淡而不容置喙。

    叶知菲挪开了腰间的那双大手,还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叶利华的面前,站的很直。

    叶利华这些年似乎老了,她这样站着,觉得她爹几乎老态尽显,连背,也是驼着的,当然了,他本来就不高。

    真奇怪,妈妈到底看上这个男人哪里了呢?果然,她从前的差眼光是遗传而来的。

    叶知菲淡淡开口了,“爸,您还记得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叶利华神色一僵,摆摆手,“好好的提这些晦气的事做什么?”

    晦气?叶知菲慢慢挑高了眉,手在身侧动了动,她忍住揍人的冲动,点头笑笑,“好啊,我换个问题。”

    “那您还记得奶奶是怎么死的吗?”

    叶利华脸色发白,晦暗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终究沉默难言。

    叶知菲手抬起,慢慢抬向他身后哭哭啼啼的人,“两个女人因她而死,爸,你今天真做了,不怕到时候去底下我妈和我奶找你索命算账吗?”

    她收回手,忽然就没了耐心,抱臂冷笑,“我这么说吧,看在您这么大年纪的份上,您想怎么折腾,随您,但您要是想娶了这位,承认他是您的妻子,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您干成这事的,奶奶还留了一半股份在我这儿呢,您好好想想吧,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

    叶利华嘴唇嗫喏着,她干的出来,她真的干的出来。

    可那是他一手创立的华盛集团啊,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绩,他不能失去华盛集团,失去什么,他都不能失去华盛集团啊!

    叶利华有所松动,沉默不语,相处多年,沈夏莲怎么会不了解这个男人的脾气秉性,她不再哭,眼里恨意滔天,终究是情爱抵不上利益。

    叶知夏望着依靠不住的父亲和黯然垂泪的母亲,心里恨极了,坏人美梦的人是多么可恨啊,她抹了把脸,站了起来。

    “叶知菲,你不会觉得自己赢了吧?”

    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眼里的阴狠一览无余,终于不再伪装,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叶知菲的目光一直望着逐渐走近发疯的女人,她并没有动,只笑不语。

    她的妆容花了一半,盯着叶知菲的眼睛,嘴角缓缓翘起得意的弧度,“你没发现少了个人吗,咱们的星星妹妹去哪儿了呢?”

    “你不知道吗?”叶知菲困惑道,“这得问问你的新婚丈夫了,宋清越。”

    听到后半句话,叶知夏的眼神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渐转为惊恐与不可置信。

    “你……”

    而叶知菲却迎着她的目光笑得镇静笃定。

    ………………

    中控室内,年轻的侍应生快哭了。

    妈呀,这到底是份啥鬼工作啊,二大爷给他介绍的时候,也没说这份工作还要冒生命危险啊,说好的轻轻松松八千块原来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年轻侍应生嘴巴上贴着胶带,手脚被绳子绑住,欲哭无泪,偏头看看那个小姑娘,她比自己能强点,起码嘴上没有贴胶带,绳子也不是五花大绑的那种。

    电脑前的座椅上坐着个黑衣男子,五大三粗的,壮实得很,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口里嚼着一块口香糖,

    目光溜向门外,门外应该还站着个男人吧,长得很不错,文质彬彬的样子,如果他眼睛没花的话,好像是今天婚礼的新郎官?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又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好端端的,他怎么就被绑在这儿了呢?!

    有钱人的世界,他是真心搞不懂啊。

    旁边的小女孩还在试图跟黑衣人谈判,之前说了几句,黑衣人都不搭理,小姑娘也来了些火气,虎着脸,看上去很生气,“快把我松开,打爆你的牙!”

    黑衣人听到这话,慢慢扭头看向这边,起身走了过来。

    年轻侍应生悚然变色,恨不得拿手去捂她的嘴,或者出声提醒一句也是好的,无奈他的手脚和嘴全部被缚,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瞪大了眼睛,在心里胆战心惊。

    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姑奶奶啊,被绑了脾气还这么横,她懂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黑衣男人在眼前蹲下,他伸出手,似乎想扇那个小女孩,又突然想到什么,收回手去了,只恶狠狠地撂了一句。

    “闭嘴,小蹄子。”

    这句话把小女孩气得脸颊通红,像只快要爆炸的小河豚。

    门外男人轻喊了声,黑衣男人听到后跟着出去了。

    过了几秒,门开了,缝隙处忽然伸进来个脑袋,左边瞅瞅,右边瞅瞅,然后眼睛亮了一下。

    她溜进来,蹲在小女孩面前,“你是叶知星吗?”

    “我是,”叶知星眨眨眼,“姐姐,你能救救我吗?我被绑架了。”

    “嘿嘿,就是来救你的。”

    说着,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大剪刀,三下五除二咔嚓一声,绳子就断了。

    又指了下旁边的男人,“这个救吗?”

    叶知星站起来蹦哒了两下,甩甩手腕,“救,救,他是无辜的。”

    白云朵哈哈一笑,觉得这小姑娘心肠还挺好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明明手脚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年轻侍应生仍旧呆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缓不过神来。

    他这就……得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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