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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的月亮城

    即使在沙漠的侵蚀下,时间也仿佛凝固在这片废墟之中。风卷着沙砾穿过残破的城门,发出低沉的呼啸,仿佛那些被遗忘的灵魂依然在这片废墟中徘徊。

    多年过去,宛国的废城和秦扬撤军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多出一些城池所有者与侵略者堆积的尸身所化成的白骨。他们在死后依旧在沉默的街头巷尾沉默的相持着,无尽的风沙缠绕着残破的骨架,一同见证这座空城的苦难和荒芜。

    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卷起骨灰和沙砾,它们在空中盘旋,如同幽魂在城中游荡。然而西下的落日给这座死气沉沉的都城染上了一丝温暖的色泽,金黄色的砂岩有着火焰一般的热烈。断墙在晒着夕阳投下悠长的身影,与依偎其上的枯骨相知相守。

    风沙会掩埋一切,这座城市和它的文明终将埋葬在黄沙之下。

    秦逐北和玺到达废城的时候,正巧看见红日从王宫顶部的塔楼完整的显露出来,华丽的琉璃窗因长久失修而变得破碎,将经过的阳光绞成千丝万缕。许颜带着一小支人马在前方开路,她们对待那些不知敌我的白骨保持一视同仁的态度——用棍子扫到路边,任其头颅翻滚、骨骼破碎。

    遥遥可见坐落在城市的最高处的宛国王宫,高耸的塔楼损失了尖锐的屋顶,在荒废多年之后显得格外寂寥。墙面斑驳,色彩消退,风化的痕迹将这座宫殿磋磨得很是有些破败。

    路边的房子就破损的更严重了,从那些门扉和花窗上依稀可见不少熟悉的图案,大概是受到了不少中原文化的影响。

    没有荒野山林的鸟啼虫鸣,这里太过于安静,只剩下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座废弃的城池里前进的步履声。

    玺是第一次来西域,她在书本里见过许多许多的描述,也不及此时身处其中的震撼。她对着这座砂岩垒出的城市啧啧称奇,“我在海边也见过一种石块垒成的房子”,她张开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大概这么大,灰白色的,能闻到海水的咸湿。”

    “它们告诉我很多那里的故事”,玺眨眨眼。

    秦逐北点点头道,“前些年抵御海寇的时候,我也随父兄去过。石头房能抵御风沙,而且易于采集。沙漠和海洋看起来是阴阳两极,其实互通表里,纵使相隔千里……”,她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大,“你是说?”

    她侧过头,发现玺已经走出了一点距离,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些陈旧的石块,像是触摸某种神秘的回忆。“石头会说话,它们记得一切”,她回头看了秦逐北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芒。

    玺闭上眼睛,她的指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寸寸摸过那些带着岁月痕迹的砂岩,仿佛从某个遗忘的时空中撷取出碎片般的记忆。

    一条宛如银带的河流,披着清凉的月光,一路蜿蜒而来,再流淌着延伸到远方。河水在月光下粼粼生光,无声的填满大片荒芜的土地。稀疏的植物破土而出,它们扭曲着纤细的肢体,舒展开的叶子上流淌着奇异的纹路。鲜艳的花朵争先恐后地冒出,色彩斑斓得近乎妖异,散发出甜美的气味,随风呢喃古老的歌谣。河中游弋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巨大鱼类,身上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一种梦幻的光泽。这些如同是异界的生灵,被人们称之为神迹。

    更多的迷途之人在此相聚,人越来越多。新的秩序因此而诞生,神赐的河流被侵占,显现的神迹被圈养。生存的资源被无情地掠夺和囤积,阶级开始分化,直到……统治者开始使用神权。

    哭喊、鲜血、残缺的肢体和碎裂的骨片。

    一切都被隐藏在黄沙之下。

    玺睁开眼,她捕捉到其中透露的几个关键的信息,轻轻蹙起了眉头。

    秦逐北见她放松下来,走过来探问情况。

    玺将她拉到一边被吹出豁口的矮墙上坐下,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可以肯定的是,这条河是一夜之间出现的,这很奇怪。而且这些石块……至少有一部分石块,在河流出现之前就已经被运过来了,而且这其间的时间间隔并不长。”

    她的意思很明确,这里的建设者似乎知道这里会出现一条河流。无论是他们知道河流出现的时间,并之前建立的聚落,还是在建立之后通过“泉眼”召唤的河流,都是不同寻常的。

    秦逐北没有对玺的“特殊能力”表达什么看法,她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玺的发现上,陷入了思索。

    玺扭过头打断她的沉思,“对宛国的历史,你了解的多么?”

    她知道秦逐北参与过那场战争,以秦扬的作战习惯,不会毫无准备的来打一场灭国的大战。

    秦逐北思考了一下,“在流传最广的传说中,宛国的开国君主是一个出逃的奴隶,他逃进沙漠之后迷失了方向,濒死之际祈求神明的垂怜。神明感受到他的虔诚,赐下一颗能生成水源的宝石,‘泉眼’。‘泉眼’生出的泉水化作了一条河流,一些同样迷路的旅人、商贾、流民聚集在此,依水而居,逐渐形成了一个国度。”

    “它被称之为沙漠中的月亮城,指引沙漠中迷途之人的方向。”

    玺道,“这个故事我也有所耳闻,也许其中也隐藏着某种真实的线索,传说大多如此。”

    秦逐北道,“不过,我兄长之前告诉我了另一个版本,你知道的,他素来爱看那些旁门左道的书”,她眼角弯弯,嘴唇勾起,透出一点思念的神情,“兄长说,在一本西域传入的话本里记载,宛国的开国君主其实是个叛逃的将军,他无法承受自己君主的暴政,决定带着拥护自己的臣民开辟一个新的理想国度。但是寡不敌众,他们最终被驱赶到了沙漠深处。穷途末路之时,将军的虔诚和仁慈感动了神明,神明因此赐下了‘泉眼’,滋养这处世外桃源。”

    玺回忆起石头给她传达的那些血色的记忆,对这个所谓的“理想国度”保持了存疑的态度。但她还是点点头,“这个版本确实比前一个合理一些,但毫不意外地保留了‘神赐’的说法”,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尘,顺手给一起站起来的秦逐北也拍了拍,“无论如何,我们得先去看看那条河。你知道在哪吗?”

    秦逐北记得那条河,它曾经被染成了艳丽的血色,“在前边”,她向前方抬了抬下巴,“在城池的最中间,那座王宫的前面就是。”

    这座城池在外看起来并不宏伟,深处其中之时才觉得它没有预料之中那么拘泥。

    明明入城的时候就能看到王宫的身影,行军速度也并不是很慢,但走到河边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去了,月光洒下来,就像玺在石头那里看到的那样波光粼粼,静谧温柔。

    政权反复,生灵涂炭,对于一条河,一轮月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这条河不宽,甚至可以说很窄,能看到河对面的宫殿洞开的大门,漆黑的洞口正在欢迎去而复返的远客。到这里其实已经大致看得清宫殿的原貌,它周围高耸的石墙已经坍塌了不少,玺甚至似乎听到了风吹过时呜呜作响的声音。

    “这应该是一条溪”,玺笑道,“不过还是要比我们的护城河要宽一点。”

    秦逐北向许颜叮嘱两句之后,过来和玺一起远远望着那座沉默伫立的宫殿,“上次打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晚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她踢飞脚边一小块碎骨片,“咚”的一声落在水里,激起几圈涟漪,“当时宛国败局已定,没剩多少人了。我们把剩下的人包围起来,像赶羊一样驱赶到河边,想逼迫他们投降。”

    “你见过草原上怎么赶羊的吗?”秦逐北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玺,也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剩下的大多是妇孺,她们手上拿着各种器具,还有拿盆的,也不知道要砸谁”,秦逐北没有笑,她的声线依旧冷硬,平静地诉说一个很悲哀的笑话,“后来她们都死了,战死的、自杀的,都有,就是没有人投河。”

    “这条河对宛国人来说很神圣。他们的血染红了河流,但没有一个人选择以投河方式去死”,她说,“父帅也没有像其他战事那样把尸体丢进河里处理。当然,对于这座废城来说尸体处不处理也没什么分别了。”

    玺注意到秦逐北这里用的是“父帅”而不是“父亲”。

    秦逐北话锋一转,回到了宛国王宫上,“我们渡河的时候很平静,这条被宛国君民世代供奉的神圣河流并没有为宛国的末日做什么努力。倒是这座宫殿……”

    她似乎在犹豫一个合适的措辞,“它的大厅实际上是一个……神坛,或者说是祭坛。宛国的文化和我们的不太一样。”

    玺明白了她的意思。从石头记忆里看到的场景可以推断,这里供奉河流的方式可能是某种血腥的祭祀。一个把神话传说奉为圭臬的地方,它的神权必然是扭曲的。

    秦逐北指着宫殿最上方的塔楼,“就在那儿,宛国的国王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子民被屠戮殆尽。”

    “我们渡河的时候他跳下来了,就摔死在我面前。”

    “他像一滩泥一样。”

    秦扬已经将这座宫殿里里外外的搜索过了。玺和秦逐北一致认为应当先把重点放在河流上。不过玺觉得,也许一会还是要去王宫里看看的。

    秦逐北没有对这个宫殿赘述太多,她似乎不太喜欢这个宫殿。两个人沉默的站在河边,谁也没有说话。

    她们身后倒是忙忙碌碌的。军队驻扎在了河边,士卒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从河里汲取的水正在架起的锅里咕嘟翻滚,热气腾腾地宣告它的存在。那里边可能放了某种干肉和特制的调料,一股缠绵的肉香飘进了玺的鼻子。

    她回过头正好看见许颜。许颜正在分配一小部分人在附近搜罗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食物或者其他能用的材料,并叮嘱她们不要走的太远。她总觉得这座城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氛围,有点担心。

    玺之前就注意到许颜,觉得有些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秦逐北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许颜,叹了口气。“她原本姓裴”。

    玺控制不住地讶然。

    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许颜了。

    她曾在宫中远远的看过一眼,那本该是普天之下最显贵的女子。

    许颜原是姓裴的,比秦逐北还要年长几岁。裴家世受皇恩,祖上跟随开国太祖征战四方,其后又出过京中大员,其中亦有几位位极人臣的丞相。她的父亲裴良宰正是先皇最信任的右相,于先皇病榻前受命辅佐后来的天子。然而新皇登基后一改往日温和有礼的形象,暴虐无道,残忍嗜杀。裴相多次进谏无果,反被奸臣诬告下狱,又在狱中被虐杀之后弃之于市——这也是秦扬等人起义的导火索。

    现在看来,许颜应是被当时还在京城的秦逐北救了出来。她改名换姓,脱去红装换戎装,丢下自幼学成的针线纸笔,拿起了生冷无情的刀剑。那个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与天子青梅竹马、后位以待的“裴相长女”、“京城女子表率”,就这样成为了裴将军身边最信任的副将。

    玺多看了许颜几眼,她正熟练地分配着手下的任务,沉稳干练,果断利落。玺想起了京城中某人的嘱托,等事成之后该找许颜聊聊。

    秦逐北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她引着玺顺着河走,“我一直有一个疑惑,这条河流虽然不宽,但也没有窄到令人忽视的地步。那为什么我们在城外没有看到河呢?”

    玺略一思忖,惊讶道,“难道这其实不是河,是一个湖?”

    秦逐北道,“我进沙漠之前走访过当地的一些百姓,他们说沙漠之中时常一夜之间出现新的湖泊,之后又在一夜之间消失。这和宛国的情况很像,但宛国这条‘河’没有消失,它是活的,能够流动。”她扯下一小片布放在水面上,布条轻飘飘的顺着水流一个方向飘荡。

    “我怀疑这里有一条地下河”,秦逐北提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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