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杀,太猖狂了!入室杀人!”李云海面露愠色,慈祥不再,戾气十足。会议室里的人头一次见到李云海发这么大火,大气都不敢出。
另一边顾衍带队来到案发现场,随行的还有上官冰。
门被推开,吱呀——像是魔鬼的坏笑,让人不舒服。
屋内凌乱不堪,摔碎的茶盏、花盆,散落的泥土,蔓延到沙发下还未完全失温的血水。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昨晚的血光降灾。
强烈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仿佛要撕碎一切活物。众人下意识捂住口鼻,强忍着恶心进入,像一群不速之客。
各人分工明确,开始收集现场的证据。
上官冰靠近尸体,细细观察,“一刀割到颈动脉……”她思考着。
“死者是陈新的妻子和女儿。”顾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上官冰回头朝他一眼,目光上下移动,打量着他。抬眼时,又是冷似冰霜的神光。她把头转过去,继续探寻死者身死的答案。
顾衍轻步走过来,站在她身边,“陈新一家全部死于非命,基本可以断定是寻仇杀人。”
上官冰阖目,微微低头。顾衍看着她的脸,睫毛簌簌,他陪着她。
上官冰突然睁眼,扭头看向顾衍。顾衍怕自己被发现看她,猛地转移视线,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凶手手法专业,如果是普通人寻仇,手法不会娴熟到一击毙命,不留其他伤口。”上官冰神色淡然,语气冷峻。
顾衍说:“可是现场的打斗痕迹这么明显,如果是专业杀手,凭她们母女。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跟凶手周旋这么久还不受伤。”
上官冰道:“这也是我最不解的地方。”
顾衍:“带回去检查。”
一大一小,两具尸体被抬上车,尸体还没发僵,仍有活人触感,仿佛只是沉睡过去一样,只是斑驳的血迹,割开的喉管,已经下达了对她们死亡的宣判书。
月亮被一团乌云遮住,大地陷入短暂黑暗。
解剖室里,上官冰正忙着验尸。门被大力推开,上官冰下了一跳。要死啊,她无语。
年轻警员说:“上官医生,李局和顾队请您去会议室。”
“知道了。”上官冰迅速回复,神色恢复平静。
会议室里
“在她们体内发现了少量五步散。”顾衍说。
李云海疑惑道:“五步散?”
顾衍:“就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五步散是一种药性极强的毒药,现在国内已经禁售了,严厉打击非法贩卖了怎么还会有。”上官冰从会议室门口走来。
“李局长。”,“嗯。”李云海点头。
厚此薄彼,顾衍等着上官冰跟自己打招呼,但是上官冰显然没给他这个面子,真是个冷性子。
李云海开口道:“这个案子和东山化肥厂陈新案估计是同一个人的手笔,并案调查,交给你们全权负责,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顾衍敬礼,“是。”上官冰抬眸,向李云海礼貌微笑。
李云海说:“你们先聊,我去个洗手间。”
会议室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一如昨日。
“阿冰……”顾衍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子,可怜又无助。
“顾衍顾队长,我们认识吗?我们很熟吗?你这么随便的叫我闺名,不觉得轻浮吗?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男女有别,况且我们只是同事。”上官冰目光冷厉,犀利地反问。
我们认识吗?我们很熟吗?顾衍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在滴血。
怎么不认识,怎么不相熟,阿冰是我对不住你,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是我的错,对不起,阿冰。
顾衍抿唇,看着地板,“是我言错,明天去陈新家里找线索,需要你。”
这时,李云海从洗手间回来了,他甩甩手,又在衣角上蹭了蹭。
上官冰盯着顾衍良久,开口道:“愿意效劳,顾队长。”她装作若无其事,却没有真正忘记过去的伤痛。
那段记忆,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永远无法抹去的苦涩种子,像是一颗深扎在心脏无法拔出的刺。
夜晚的街道上一片寂静,有序排列的路灯投落下团团昏黄的光线,路边树影幢幢,花木随风婆娑,簌簌有声。
上官冰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忆涌上心头,带着一股浓浓的苦涩味,像是难以下咽的苦果。
【回忆开始】
海棠树下,情深意切的少年,言语笨拙,红着脸开口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四个字落入上官冰的耳朵,炸开。像梦,上官冰闭上眼睛,指尖在那人烫热潮湿的温暖中,由颤抖,渐渐地、渐渐归于止息,不是梦。
少年携春光,走进她的世界,从此以后,她的内心不再荒芜。阿冰,让我温暖你。
后来,他在她眼前死去,所有人都劝她节哀,可她做不到。从小到大二十年了,没有人像他那样待自己好,她将自己困在那个鸟语花香的春天,困在灼灼海棠树下。
再后来得知他还活着的消息,她从千里之外来到他面前。见到他,眼眶涌上苦涩的泪珠,仿佛只有泪水才能宣泄那份无人知晓的心酸。她才不要失去他,顾不上矜持,“娶我。”
我要你娶我。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微不可察,而后嗤笑一声:“娶你?”他从台阶上走下来,一步步朝她逼近,“我与你,从未有过什么深厚的情分。”
你我之间,隔着万丈尘寰,江海不覆,覆水难收。
她咬着毫无血色的薄唇,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在太阳下越显苍白。
怎么会
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他说:“若是我输了,我就给阿冰做很多很多的桃花酥,很多很多的鲜花饼。”
上官冰道:“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好!那要是阿冰输了呢?”少年眼底映着潋滟的水光,透如星辰,“又当怎么样?”
上官冰冷然斜睨他:“你要怎么样?”
少年抿着唇想了很久,而后说:“若是你输了,就要吃我做的很多很多的桃花酥,很多很多的鲜花饼。”
顿了顿,更温柔的余声落在清风里。“再加很多很多的桂花糖藕。”
阿冰,无论输赢,我都会变着法子对你好。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诉说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的背影模糊在繁忙的人潮中,直到看不见。
她拼命忍住眼泪,仰面。暮色微浅,玫瑰色的夕阳不再美丽。
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她轻轻一笑,破碎又绝望,久别重逢竟是这样的结局。上官冰啊,你真可悲!
顾衍,你的心该有多冷?
【回忆结束】
喉咙堵塞,上官冰从回忆脱身,她望着璀璨星空,惆怅失意。
当年离开东山市,上官冰从未向他人提起顾衍,仿佛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顾衍一样。她被困于暮色,困于那人的狠心。她无法轻易放下,更没有勇气告诉自己,翻篇吧,放过自己。
于是春光不再,寒冬已然。上官冰又变成了那个不受庇护,只能靠自己的可怜弃子。冷漠,是她的铠甲,冰冷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曾经有人为她取下这铠甲,温暖她,保护她,但终究是她的黄粱一梦,总归要醒的。
放过自己吧,和过去告别。一个弱小的声音从上官冰心底呼唤,那是她渴望春天又恐惧寒冬的呼唤,声音太小,她听不见,她只道是人性凉薄。
回到家里,上官冰洗漱过后,迅速入梦。温柔乡里,她也是个天真爱笑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