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梦做了数十年,您也守了他们数十年。您当明白仙凡有别。"那女子盯着趾离的眼睛绝情地说道,"这一切,该结束了。"
"堂主,一个时辰虽还未到……但是有个紫衣服的大姐闯进去了!你千万要小心啊!"天外传来了桃佑不安的声音。
李绘之盯着眼前的紫衣女子大喊道:"这、这位紫衣服的大姐不就是那天给咱们做解说的向导嘛?怎地突然乱闯妨碍我的工作啊!"
紫衣女子没有理睬李绘之,她看向对面的趾离冷笑道:"许久不见啊,姐姐。"
"伯奇,怎么会是你……?"趾离诧然道,"蟾宫的二把手竟有闲暇造访凡间边陲之地……"
"那是因为此地事关我的亲姐姐啊。"伯奇冷笑道,"姐姐,别顾着嚼舌根了,您还是顾及一下自己的安危吧。您看~"
正说着在伯奇、趾离及李绘之三人上方,无数张画卷就像发疯的群鸟在这一方空间内无序地乱飞。画卷上承载的一缕缕思念、演绎的一段段人生——与丝线的一生交织、与挚爱的白首相依——都像快燃尽的蜡烛,哭泣着滴落成一片不甘的黑墨雨。而在这片虚幻飘渺的墨雨之后,竟有一片荒芜寥落的废墟若隐若现。
"你……你做了什么!"趾离惊叫道。
"我不过略略助了些力~"伯奇笑道,"姐姐,即便不是我硬闯此处,早已气若游丝的你也快撑不住了吧?"
"妹妹,念在姐妹之情,我恳求你……"趾离俯身哀求道。
"呵,这是数十年来你第一次求我,不想是为了几个区区凡人。趾离啊,你的执念竟如此之深,也罢……"伯奇斥道,"那就让我来打破这场黄粱大梦!"
她的广袖一挥,那些发狂的画卷顿时冷静,如同一群归鸟被飞入她的衣袖之中。黑墨雨也小了许多,如羽毛般摩挲着白发苍苍的老年牧歌与月衣,但墨雨愈是冲刷,他们的样貌愈发年轻……直至这场不真切的墨雨渐歇,大泽村与牧歌月衣二人的真实样貌才完全显露——
村落废墟,白骨遍野,两个孩子瘫倒血泊里,数十支箭矢洞穿了他们单薄脆弱的身体。
"姐姐,生死有命,这场梦早该醒了,他们也早该死了。你把他们困在梦里续命苟活,他们终究也是要死的,根本逃不掉!"
"不,还不能结束……"趾离大声喊道,"他们的心愿与梦想,还没有完成!"
她取出画笔,将欲继续绘制这个美梦,但在抬起画笔的那一瞬,她却再也使不出任何灵力,维系这个美梦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画笔怦然坠地,此刻的它只是一只瘫倒在伯奇脚边的幼兽,一只任人追打欺凌的幼兽。
"跟我回去吧,姐姐……"伯奇款步走向那只幼兽,"何必为将死之人留恋?何必为凡尘俗子浪费百年修为?"
那幼兽趴在废墟的残垣断壁间,动弹不得,竟连喘气的力气都不剩。
"喂!要带走解心堂的委托对象,也得先过问一下本堂主吧!"
李绘之蓦地从一处断墙后跳了出来,她的双马尾晃悠悠着落至地面。
"李堂主,这是我们蟾宫的私事,您一介外人,勿要插手。"
"呵,蟾宫?就算是蟾宫的人,在我解心堂的地盘也得遵照我解心堂的规矩!"李绘之拍了拍她平直如板的胸膛说道,"更何况为人须为彻,送佛送到西,老东家交代的事情更得服务到家!"
一口气吐了那么多漂亮的场面话,李绘之累得赶紧从腰包里拿出她最钟爱的火凤凰糖葫芦啃了起来。吃个半饱后,她才慢悠悠地晃到伯奇跟前。她的个头约莫只能抵到伯奇的肩头,但正所谓人小心气高,李绘之横抱着双臂高昂着头颅,那双无神的眼睛瞪得如桃核一般大,丝毫不惧这位天上仙。
"好姐姐,我说的可在理?反正这场梦也快醒了,最后的最后,便让他们毫无遗憾地醒来也无妨呀。莫心急莫心急。"
李绘之顺势取出了她的画笔镜花,这支小小的画笔名声在外,神仙见了也要让步三分。虽说能否为各路神仙看心解梦全看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但镜花神通显灵时能将对方定身片刻,争取到来之不易的关键时机。如若这位紫衣大姐不听好言上前硬闯,她姑且用镜花定上一上定再另做打算,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扒她一段黑历史,让这紫衣大姐羞得无地自容。
见到那紫衣大姐后退了一步,李绘之望向躺在地上残喘的幼兽用道:"善梦神趾离,大梦将尽,你可还有什么遗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