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澈出了夏宅之后,就向醉天楼走去。但是他并没有听到琵琶的声音,也没有看到抚琴的人。
“咦,怎么没看到弹琵琶的那位姑娘呢?”
“哦,夏公子,冬凌姑娘今天身体不舒服。”
“我能去看看她吗?”
“承蒙公子看得起,她就住在二楼东边尽头的房间。”
寒澈推开门,见到她侧对着他坐在桌边,垂着头,头发的阴影遮住了眼睛,琵琶就靠在桌边。
“冬凌姑娘。”
冬凌闻言抬起头,紫色的瞳幽幽地望着他的脸。
“是我,夏公子有事吗?”
“算是吧。”他凑近她,压低声音轻轻地问:“你是不是一定要杀了他?紫瞳。”
“是的,一定要杀了他!”紫瞳毫不畏惧地对上寒澈的目光,寒澈看见她的眸子闪闪发亮。
“为什么一定这么决绝?”
“他杀了我母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母亲是爱我的,而他,杀了我唯一的亲人!你可知我为什么化名冬凌吗?因为‘冬’和‘夏’是相反的字眼,而‘凌’,是我母亲的名字!”
他看着她,再也无言,目光柔和。
她看着他,也再无言,目光坚毅。
他们都认请了一个事实,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杀死对方。
——今天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放下仇恨,我真的不想杀你。他想。
——今天我说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收手,我想让你不要再阻碍我。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杀你。她想。
两人并不清楚,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没有相爱那么热烈,但比相识相知更为深厚,这叫做:羁绊。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
寒澈立在楼阁之上,静静地凝视夜空,今夜的她,没有来。风吹动着他的头发,看不出他的情绪,是轻松还是沉重。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一件衣服搭在寒澈的身上,寒澈回过头去。
“天晚了,小心别着凉。”秋汐的声音软软的,柔柔地散在江南的夜风之中,微光下的她,美的无以伦比,纤细的身子更是显得单薄。
她不知他是否看见自己专门为他化的妆,淡淡的,有种水雾濛濛的感觉。
“让六姨娘担心了。”他转身向她行礼。
“我这就下去,六姨娘也早些歇着吧!”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去,扇坠上的玉泛出一种紫色,像极了紫瞳的眼睛。
他将扇子收起来,放在贴近胸口的地方,他的身后,秋汐静静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黯然落泪,打湿了她精心画就的妆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紫瞳坐在窗边,一手抱着琵琶,一手拿着母亲临终前托人转交给她的信。
她读了多年的信,快要烂掉的纸和已有些模糊的墨迹,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她对她的爱和她的不得已。
她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定要杀了他,杀了那个负了母亲还夺走她姓名的人。
但想到这里,她的眼睛不同以前一样闪闪发光,而是黯淡了下来,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手指轻轻地在琵琶上游走,轻盈的声音缓缓的传唱她曾为他作的曲。紫色的瞳在开着的窗户吹来的江南潮湿的夜风中,氤氲了淡淡的水汽。
夜晚的江南依旧安静,偶尔传来打更的声音,或者借得几声鸟语,都在江南的水汽中漾起了水纹。
茜纱窗边亮起的灯,在江南夜风带来的水汽中,朦朦胧胧的亮着,轻微又渺茫,窗上映出了一个女子的轮廓,单薄又纤细,像极了这时候的江南。
秋汐坐在窗边,点着灯,默默地落泪。她就在那里,坐了整整一夜。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寒澈在园中静静地闲逛,昨天,她没有来。以后,她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