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蕊寝殿中,林若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盖着盖头端坐着,数次想掀开,却被侍女制止。但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陈蕊和林文文肯定达成了什么?否则依照陈蕊想除掉自己的过往来看,不应该对自己说“救他”那句话。
思考半天猜了无数种可能,肚子有些咕咕叫,林若实在是不耐烦,挥开侍女上来阻止的手掀开了盖头。
这不是自己房间!林若惊讶:“什么情况?”
“姑娘快戴好盖头。”侍女焦急地出声。
林若站起来,走到门边想出去,却发现门被锁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宁玉浮还怕我跑了不成?”林若眼神一扫,盯着那两名侍女问道。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别的真的不知道。”其中一名侍女低着头回复。
林若只好坐到桌前:“这些食物不会也有问题吧?”
“你来吃吃看。”林若随手点了个侍女。
后者有些畏惧地上前,按照林若的指使,每样菜都试了一遍。
林若不怕宁玉浮下毒杀她,她是怕他弄些奇怪的药让自己不能运功。
等了会儿,林若见她无事,又摸了摸她的脉,也没什么异常。反正现在出也出不去,林若提起筷子开始安抚自己饿得发慌的肚子。
还没吃几块,门口出现了人影,林若抬眼盯着那道门,门锁被打开,门被渐渐推开,很快露出一张意外的脸。
“你怎么……?”林若惊地筷子停在空中。
“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名侍女匆匆离开屋子,他关好门才回过身。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坐着等我,一天没怎么吃吧,先填填肚子,我收拾收拾。”林文文笑着说。
“你什么意思?”林若被搞迷糊了:“你把宁玉浮怎么了?”
“担心他?”林文文走到屏风后边换衣服边笑着发问。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告诉我怎么回事?”林若心中有一个直觉,这个直觉让她心脏砰砰剧烈跳动起来。
她忍不住走近屏风,想确认地更真切些。
“和你成亲的,还是我。”林文文系好腰带从后面走出来,望着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纠结的林若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是我。”
林若很茫然,站在原地一时间脑袋里闪过很多问号。
“晚一点都会告诉你,现在我们得先走了。”林文文见她石化一般,伸出手要去替她拆那复杂的头饰。
林若下意识一躲:“行,我本来也是计划要逃跑的。”匆忙转身到妆台前,一通叮铃哐啷地拆。林文文顿了顿,收回那只伸在半空的手。
“我好了,还来得及吗?我想再带个人出去。”林若很快换了利落的装扮问林文文。
“陈明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我们应当能在外面见。”林文文望着她,眸光专注:“至于他母后暂时没办法带出。据说司徒云亲自派人盯着。”
林若又惊又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有计划的,我的计划是用不着了,接下来就你安排,我配合,速度就是一切。”
林文文本想再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此时再说什么都不够,时间不够,他要解释的地方太多,他也怕她对自己的耐心不够。
“你先从这里走,左侧院中是今日奏乐的队伍,先在暗处等我。”他带她走到后屋的窗户,推开后望了望外面。
林若点了点头,二话不说钻了出去。
林文文折回屋里冲着屋外喊:“准备些热汤来。”屋外侍女应声。
等侍女的脚步声离开,他微微给门开了道缝,才转到窗前轻轻钻了出去,不着痕迹地检查并抹去所有痕迹。
林若按照吩咐在左侧院中藏了起来,院中的人正收拾东西,乐器和戏服,忙忙碌碌的。她大概猜到要离开就得混进这群人里。
没等太久,林文文出现在她身后。
“院子不大,你跟我来。”他简短地笑着说。
林若看他一眼:“你和他们认识?”
“认识也不能这么让他们发现,不然就是害了他们。”他边轻声说,边带着林若拐进一间屋子。
屋中放着一只大箱子,他走过去掀开盖子:“我们进这里面,你先进去。”他从里面清出一块空间,林若蹲了进去。
“可以盖上了。”林若仰起头小声说,却没见他人影,正要起身,发现一大块阴影出现在箱子上方。
林文文示意她接住,林若看着那一大摞华丽的织锦,只想着是遮盖隐藏自己的,便毫不犹豫地接过,顺带着好心帮着要关箱子。
“哎哎哎,别急,我还没进去。”林文文忙撑住箱盖跃进箱中,这下两人挤挤挨挨地窝在一处。
“把这锦缎在我们头上铺开。”林文文拿过一些横在箱侧放着的物件上,怪不得刚刚只清出这一小块中间的空挡,两侧的东西正好能成为一捆捆锦缎的支撑。林若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和他一起将那些布匹互相垒好在彼此上方。
一切伪装好,从面上看确实看不出其中猫腻。
“可是,谁来关箱盖。”林若在一片黑暗中开口。
“马上就来了。”林文文轻声说。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彼此呼出的气息甚至也暖暖地扑在彼此脸上,林若的手心已经冒汗,她将脸埋进臂弯,嗯了声。
“老板,外面都收拾完了。”
“行,你们几个把御赐的那箱锦缎装好了搬出来,咱们就出发。”
有脚步声进屋,很快走到跟前,停了会儿:“全在箱子里了?”
“原先是放在桌上的,桌上都清空了,应当是都装进去了。”
“那咱们搬吧。”
箱中的两人感受到盖子落下,视线彻彻底底的漆黑。
“运气。”林文文视线里一片黑,便微微侧头朝着林若的方向轻声开口。
可嘴唇却贴上了某种温热的表面,是林若的手,很轻一触,很快就分开了。
但两个人都有些慌张,一时间箱子里静得慌。
林若本是想伸手拽拽自己被压住的头发,没想到黑乎乎地碰到他嘴唇。
深深吸了口气,林若听到了那两个字,运起了气。
“这箱子怪大啊,肯定很沉,我再去叫两个人。”有脚步声出去。
“这宫里的锦缎咱也没见过没用过,都是好大一片捆得扎实,像那矮柱子一般。”一人呵呵笑着进屋,似乎在跟身侧的人闲聊。
很快箱子被抬起来。
“真重。”
“等出了王宫,咱们挑一些分了,剩下的都换成钱。”
“换成钱!那就不重了!不,是还不够重,可要多来点才好呢!”
几个人笑嘻嘻玩笑,哼哧哼哧地将箱子抬到院中,绑上马车。
两人这才调息,方才运气是为了多少固定身形,以免发出动静被瞧出端倪。
车都装完,人们跟在车后面往院外挪,速度不快,总叫人感到有些紧张,至少林若很紧张,但驾车的人一直有说有笑,这种不安感稍微被冲淡了些。
“紧张了?”林文文似是轻笑了声才开口。
“嗯。”林若也不遮掩。
林文文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去握林若的,却在半路硬生生停住,收了回去。
这队人顺利出了王宫,在一处宅子停了下来,人们开始卸车,装着两人的箱子被抬下来,放在一堆箱子旁。
有人张罗着吃饭,人群呼啦啦散去。
两人稍微听了会儿,确认四周没人声后准备钻出来。
上方的锦缎盖得又密又严实,林文文掏出袖中匕首,运力划了几刀,其中几捆布成了碎片软软地落在两人周身,总算在头顶空出些地方,林文文微微起身用匕首撬开箱盖一条缝,借着灯火又看了看周围,才轻轻撑开箱盖翻了出去。
“来。”他一手撑着盖子,一手拨开锦缎,对着林若说。
林若借着他腾出的空间跃了出去。
“这布是他们要分要卖的,这几捆成了碎布可怎么办?”林若望着箱中说。
林文文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袋金子,扎扎实实沉甸甸的。
“放心,绝不让他们吃亏。”
林若挑挑眉,伸手无声地鼓了鼓掌。
两人借着夜色飞身出了院子。
“现在去应当已经走远了吧。”宁玉浮没理会陈蕊刚才那句般配言论,倒是借着微微的醉意坐在软榻上自顾自说。
“你不去追?”陈蕊疑惑:“我以为你总是有万全的对策,一环套一环的,难得见你对哪个女人执着。”
宁玉浮轻笑了声,并没有要解释自己真实想法的意图,有些话可以和知己聊,和至亲说,或者和好奇的人拉扯,但眼前的女人并不在此列之中。
“我们成亲不也挺好的,你既然不追究,那就这样将错就错,反正都是两国联姻,和我一起更方便继续我们先前的合作。”陈蕊没明白宁玉浮那声笑的意义,兀自说着自己的话。
“我很好奇,林文文是怎么说服你的?”
陈蕊眼神晦暗了一瞬:“这样两全其美有何不可。”
“你也追求这个?那当初对你那妹妹下死手的事情为何推在我身上。”宁玉浮双目微阖,慢慢靠在软榻上。
陈蕊心里一惊:“你怎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借着为父求医的名头求来的是这样的药。”没有情绪的语调,但在陈蕊听来却很刺耳。
“你一出生什么都有,你懂什么。”陈蕊的声音微微发抖。
“这就是你无趣的原因,一个一生都用来追求他人视线的人,和摇尾乞怜的宠物有何区别。”宁玉浮仰了仰头闭上了眼,一副困倦的模样。
陈蕊的目光压抑不住的怨,她笑了几声:“你不也被陈余丢在这里?”
宁玉浮面色没有波动:“矢车当初闻名的才女如今凑近了看,还真是愚笨。”他说完这话重新坐起身:“这人换了,婚事自然不算,我可是老实人,我们合作这么久,你应当是明白的。”他冲她笑了笑,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慢悠悠迈着步子离开了房间。
顾竞正在自家矢车国宅邸的小厨房里,从那盛大的喜宴上回来就饥肠辘辘,对于别人来说是酒席,可对于自己来说就是出工的地方,即使已经为臣这么久也依然绷着一根弦,不是自己的地盘吃东西都不自在。随便煮了碗面,配上自己做的酱菜,热腾腾的装进大碗中,刚要端起来就瞥见厨房门口站了个人影。
“好香,我也想吃。”
是宁玉浮。
顾竞吓了一跳,该过新婚之夜的人怎么在这里。
“殿下怎么……”他端着的碗随着时间烫度越来越烈,连忙放回原处,控制着龇牙咧嘴的表情。
“林若跑了,和她那老相好。”宁玉浮说得毫不在意,迈着步子走进来。
“怎么没人通知我。”顾竞心里一沉,忙要出去唤人。
“别去了,是我下的命令。先吃面。”宁玉浮说着话,人已经站在灶台前。
“那我再下一碗。”顾竞上前就要掀锅盖。
“别,你边吃边教我吧,我应该学得挺快的。”宁玉浮将袖子挽起来。顾竞见他如此,便站在一侧教学。
“先把水烧开,再将面放进去,煮熟就行了。”顾竞自己说完也觉得十分简单,但对方是天子,万人之上,锦衣玉食长大的,还从没见他这般过。
宁玉浮按照顾竞教的,一丝不乱地操作,灶上的火光印在他脸上,暖色明明灭灭,看上去有了一丝罕见的烟火气,和不易察觉的迷茫。
“好了。”他捞出面,又学着顾竞先前的样子盛了些酱菜浇在面上。
“总算知道顾叔为何爱自己做吃食了,确实感觉不错。”他笑着看向自己那碗面,抽了双筷子,就坐在了小厨房里染着油污的凳子上。
“我好像还挺有天赋,这碗面挺好吃。”他慢慢地尝了一口,调侃自己。
顾竞没说话,头一回见他如此,实在是猜不透用意。
宁玉浮也没再说话,只是慢慢地吃光了那碗面。
“顾叔,今日这婚不作数,叫人将消息散出去,照实说就行,不必添油加醋。”
顾竞还不知道事情始末,但先点头吧,一会儿就都知道了。
“我也吃饱了,先回宫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宁玉浮站起身,伸了伸胳膊,有人出现在门口。
“殿下,车已备好。”
“走吧。”
顾竞目送他离开,才瞥了眼自己那早就凉透的面条,叹了口气,走到院中招来手下。
“怎么回事?”
“大人,今日和殿下在洞房中的是矢车那位女王,不是林若姑娘。”
“林若呢?”
“和林文文进了洞房,现在已经逃出宫不见踪影了。”
顾竞一惊,眼珠转了转,才明白过来。宁玉浮应当是早就看出不对劲,谁成亲会在仪式中突然换衣,这么可疑都没拆穿,殿下的意思或许根本不是在逼迫林若成亲。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此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