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城市已经有交班的环卫工在大街上扫地,陈燚睡了好几个小时又恢复神清气爽,扭头望向楠丁莎柔和问:“丁莎还困么?”
凉风徐徐,楠丁莎哈了口气,路灯发下来衬得她两颗波灵波灵的眼珠子更楚楚动人,随后陈燚见她眨巴眨巴嘴摇头。
陈燚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楠丁莎也不问去哪,一个劲儿跟着。
夜晚的汽车少了,声音却变大了。冲刷而过时地上的黄叶子都会被噪音震得弹跳起来三两下。
陈燚忽然清着嗓子,柔和语气飘出语言:“丁莎。”
喊人又没有后续,楠丁莎静静听着等她后续,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继续出生,楠丁莎刚醒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嗯”了一声。
陈燚嘴脸上扬:“我们是好朋友么?”
像是不经意间的对话,又像是再平常不过的交流,陈燚平淡如水,楠丁莎内心却波澜起动。她喉头哽咽一瞬不答,只是点了点头。
除了点头,楠丁莎还能说什么么?不能。
陈燚修长的两条腿忽的顿住,她转身面对楠丁莎,言情正儿八经的严肃起来,温声温气:“丁莎,你会做我一生的挚友么?不离不弃的那种挚友。”
挚友?你可知晓我楠丁莎早已对你陈燚启动了歪心思?想是这么想,可楠丁莎却笑着说她幼稚,复而又道:“你可知道一生有多遥远么?我们现在才十六岁呢。”
楠丁莎松开她的手缓缓迎风往前走,心想我可不跟你做挚友呢,挚友多么无趣。
见她无心,陈燚也随着她微笑沿大道缓步慢行,抿抿唇:“我只是觉得你很好很好,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待着会很舒服。”
楠丁莎顿步瞧她,眸色微变软乎下来。内心注入了蜜般甜,甜得黏糊糊的,立身光明正大的欣赏起陈燚的颜值。与以往不同,不是说话间的小心翼翼,不是透过屏幕看直播的偷感。
现在是光明正大的,面对面的,赤裸裸的欣赏,陈燚羞涩的眨了眨双翘的眼睫毛,骨节分明的五指摸了摸脸蛋,摇楠丁莎的手臂:“怎,怎么了?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四火,你上次不是说感觉我挺好看的么?我觉得你也不赖……甚至更好看。”
楠丁莎说完这句话后脸色微红,还好现在两人现在走在公路旁的小榕叶树下,瞧不清彼此的脸色变动,只有黑乎乎的轮廓线条。
陈燚在后头嘿嘿笑两声,不置可否。快步上前拉过楠丁莎的手往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两大袋子面包和水出来,楠丁莎哆嗦了两下手,吸了吸冷空气。
好奇问她:“买那么多当早餐么?”莞尔,“你是把自己当猪养,还是打算把我当猪养呢?”
陈燚哈了口冷气烟雾出来,用头点了点路边的环卫工人,语气平淡:“他们是刚过来上班的,大冷天出来为整座城市的人们默默贡献,我们去为他们加点餐吧。”
她扬了扬手中的两个大袋子笑。
楠丁莎一手拎过一个袋子,询问她怎么知道的,陈燚矜持的晃了晃脑袋吊她胃口。
两人走到距离最近的一位老爷爷面前递出去一瓶矿泉水跟一个面包,老爷爷先是一愣,随后透过聚光灯感激的望着两人笑了起来。
他瞳孔放大泛起波光,脸颊凹陷下去,皱巴巴的脸色跟双手皮肤因长年累月在室外工作,都成了烤鸭黑的同颜色。
老爷爷嘴脸微微颤抖,声音因鼻子酸涩变得有些哽咽:“好孩子,谢谢,谢谢你们。遇见你们有福了。”
楠丁莎看着陈燚会心扬起笑脸,有些俏皮,又有些暖人心,活脱脱的陈阳光。她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老爷爷肩膀,语气温和:“爷爷辛苦了,因为有你们的坚守站岗,我们才有一个完美的干净街道呀。”
老爷爷被陈燚的话烫得精神抖擞了过来,声音迁变为铿锵有力,在寒冬腊月的凌晨里生动极了:“我一定会努力的。”
仿佛这份普通的工作刹那间被陈燚附注了使命感,“噌”的一下活了起来。说她单纯简单吧,确实很单纯简单,但说她不简单吧,她能从小小的事情里激化周围的人。
楠丁莎对陈燚的认知打开了另一个认知。
两大袋东西她们走完了三条半的街道发完,初升的暖阳即将降临,陈燚跟楠丁莎两人躺在江边的公园草坪上开怀大笑,她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其实这个点周围也没其他人。
大冷天的谁起来那么早去逛公园?而且还是腊月二十八呢,明天就除夕夜来了。
笑了好一会儿两对漂亮的眼眸两两相对,楠丁莎最先打破短暂的沉默:“你待会儿就回家么?”
陈燚颔首,复而又嗯了声:“我要回去陪我妈妈他们吃顿饭才行,不然明天我妈妈公司忙完年夜会,就会直接跟爸爸带着姐姐回外婆家了。”
“哦?你不跟着一块去外婆家么?”楠丁莎疑惑。
“不回,回去外婆那边总会有人跟我比,二姨妈家的儿子也在打省队的乒乓球比赛,我出成绩早他儿子内心不舒服,每回我去他们家都会在饭桌上有的没的一顿说。后来妈妈就直接不让我去了,说我好不容易放几天假,过年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看家等他们回来。”
陈燚像是在唠嗑别家的事情似的,说得风轻云淡。
楠丁莎被她的清淡震惊到,可她学会了不言表,转移话题:“那你会不会觉得无聊?”
“没有啊,我还要不断地复盘我的比赛技术呢,有空了就复习课本上的知识,感觉也都还好。”
她貌似想起了什么,声音变低了些:“不过我觉得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一年到头妈妈都很忙,能跟她相处的时间很短很短。”
说到妈妈,楠丁莎情绪跟着也低落下来,她看着天空中摇曳的树尾巴,声色低沉:“我没有妈妈。”
两人相处一年多从未议论过这个话题,陈燚瞳孔睁大,偏头看她侧脸,听她说:“我是爷爷小时候在医院门口垃圾桶边边捡来的,刚好那时候爷爷正退休出来,没事情做可以照顾我……”
“最开始他也试图帮我寻找我的亲生父母,后来找了大半年无果,他就把我当亲孙女一直照顾长大。爷爷有先天性的哮喘病,拿着退休金养我跟养他自己的病,所以他生活一直就这样……我想以后赚钱了给他买一个大大的房子住。”
伤心来得快,去得更快。楠丁莎睨了眼陈燚两眼眯缝乐呵呵的讲到未来。
陈燚握着她的手加大力度窜紧,随之笑意盈盈望向渐渐亮堂堂的天空扬声喊:“神啊,那就祝愿我和丁莎顶峰相见吧!”
“神啊,那就祝愿我和四火顶峰相见吧!”楠丁莎也学着她放声高喊。
“拜托了。”
“拜托了。”
陈燚跟楠丁莎不约而同的伸出各自的小拇指拉钩:“拉钩一百年不许变,骗人是小狗!”
楠丁莎在公交车站里送走了陈燚,独自等自己的公交车回家,嘴角哼哼唧唧的哼唱优越的小曲调调,高一声低一声,声线甜美吸引人。
回到家发现楠宋还没醒,她就自个进厨房倒腾早餐,虽说家里不用准备其余的过年大动荡,饭后她还会洗洗刷刷整个房间,等楠宋赖床一大早醒来,爷孙俩左手牵右手的呵呵笑着往超市购物去。
除夕夜这天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添灯结彩,陈家宅院却寂静得吓人,陈燚推开大门狐疑喊人:“妈妈......姐姐?”
一道人影从二楼楼梯口快速轻轻走下来,脸色凝重,陈润生瞪着陈燚斥责:“喊什么喊?你姐姐在休息呢。”
嗯?陈燚看了看手机标记着11:25分显赫的时间数字,平时除夕夜这一天姐姐不应该早就起来活动胫骨了么?怎么还在赖床。
陈燚不喜欢她爸爸,没问他啥,直接蹬蹬蹬想跑上三楼姐姐那里看看,刚踏出去几步跑到第二节楼梯口,陈润生拽着她胳膊一拧。刚打比赛受伤的肌肉没得好,昨天又发烧了,陈燚被他这一拽脑子有些晕乎乎的站不大稳。
陈润生没好气的说:“都说了你姐姐在休息,你跑什么跑?以为这是你们乒乓球比赛现场么?真是一点都不像样子。”
陈燚缓回神目视陈润生走向大厅沙发的背影,第一次在这个帅气的人身上看到一丝疲倦,仿若变了个人般,竟然也懂疲倦?
三楼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门被轻轻敲了两声推开进去,入目的是关妙琳拿着笔记本在沙发上查资料,不拘言笑的五官让人心底生寒、望而却步。
床上躺着的是脸色苍白无血丝的陈玉,沉沉入眠,羸弱得令人堪忧。
整个房间充斥着浓郁的药水味,陈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内心咯噔一下,但在看到关妙琳后她又心情愉悦了起来。
兴奋压住害怕,她远远垂眸了眼床上好眠的陈玉,脚步率先朝着沙发上的妇女走去。轻声喊了句:“妈妈,你回来了。”
关妙琳抬头瞥了眼她,复而又低头看资料,淡淡“嗯”了声。
陈燚微笑着把视线挪去床上的陈玉那一瞬,转而扭过头问关妙琳:“妈妈,姐姐这是怎么了么?”
敲键盘的手停顿了下来,关妙琳叹了口气,声音还是冷冷的,却比刚才松软了些。无论职场上多么雷厉风行,可回到家总归是位母亲,内心最深处还留存着一丝柔软。
陈燚听她慢声道:“姐姐刚刚打胎回来,身体有些不舒服。”
打胎?!多么触目惊心的两个字。
“打胎?!”
“她……她不是……”
陈燚把抬得高高的手一寸一寸降下来,捂着秒变凉嗖的脸蛋,半分钟后她嘴唇翕动:“妈妈,这个小孩子的爸爸呢?他不对姐姐负责么?”
大过年的张阿姨早就放假回家了,刚刚从进门以来就只看到家里爸爸、妈妈、姐姐这三人,并无其他,连个医生都没。
关妙琳盯着电脑的双眸凌厉竖起,周身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气,一言不发,仿若没听见陈燚的言语般。
知道关妙琳生气了,陈燚不敢再问。
她五指捏紧裤脚,眼色微红,想起上次元旦前在酒吧门口遇见的那个情景,陈燚咬牙切齿低声呢喃:“是不是那个叫纯泰的王八蛋干的坏事?!”
关妙琳猛然抓住陈燚坐在一旁呢喃的名字,停下手中的噼里啪啦,偏头望向她确认:“纯泰?”
声音平静,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拧压着回答的人确认与否。
陈燚讷讷点头。
关妙琳:“你是不是见过他?”
“上次我夺冠跟朋友出去吃饭回来路上,酒吧门口碰见姐姐跟他从里面走出来。周围跟着一大群朋友,他们两人走在后面,纯泰一个劲的摸姐姐身体,我跑上去揍他,结果姐姐跟我说他是我姐夫……”
关妙琳沉着脸,不再言语,合上电脑走出了房间,脚步抬到门口时陈燚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喊了声:“妈妈。”
她头都没回的吩咐陈燚:“在这里照顾你姐姐。”
房间内恢复原有的宁静,药水味刺激着陈燚的神经,更是刺激她的内心。加之一晚上没怎么休息,渐渐地,沙发把她拉入梦中里会周公去了。
整栋楼房都静悄悄得吓人,跟近邻的住户都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