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了，迎来新的一天，亦是新一年的开端。
晨光初照，透过斑驳的纸窗，细碎的红霞叠影斑驳地映照在床榻之上。
韩暮雨揉着惺忪的睡眼，点点柔光透过纱帐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屋内依旧是布满红色的绸幔，桌上的大红喜烛已经燃尽，红色蜡油堆在桌上，昨夜的一场好似梦一样。
她低头望去，自己身上覆盖着的是一床鲜艳的大红喜被，昨晚的种种情景如同幻灯片般在她脑海中回放，不禁让她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一个男人。
“睡醒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韩暮雨吓得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程子砚一手托着碗，另一手轻推门扉，映入眼帘的是某人再次躲入被窝的情景，他不禁笑出声来。
“太阳都晒屁股了！再不起，一会回去可是连热乎饭都赶不上了！”
韩暮雨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冷哼：“都怪你！”
初经人事的她本就娇弱，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体力彪悍还是兴致太高，不知餍足的狠狠折腾她整整一夜，连她哭着求饶也丝毫不心软。
“好好好，夫人莫生气，是为夫错了。”程子砚连忙上前嬉笑着吻了吻她的唇角，说话间修长的手又悄悄探进了被子里。
“呀！”
感受到那只罪恶之爪的不安分，韩暮雨惊呼，半是生气半是娇羞，“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程子砚一脸委屈巴巴，眨巴着无辜的星眸，“我只是想让你快些起床嘛。”
韩暮雨，“……”
起，我起还不行吗！
她绝对相信，若是不起，程子砚一定会拉着她再干一架。
好不容易在程子砚火热的目光中红着脸把衣服穿好，掀开被子脚刚落地，她腿心一软，差点跌倒。
程子砚的笑声清晰可闻，他款步走来，一手轻扶对方胳膊，一手轻轻环住对方腰际，眉眼间带着戏谑，“看来夫人的体质还需多加锻炼才是。”
“你你你……”韩暮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她甩开他的手，自己扶着腰走，“罚你今晚不准上我的床！”
“别啊！”程子砚立马认怂，一脸讨好的巴巴跟在韩暮雨身后。
这对欢喜冤家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韩暮雨不理他，径直走到桌前的圆凳上坐了下来，揉着自己酸软的腰，程子砚立马跑到她身后替她捶背按肩，殷勤的不行。
“这是什么？”韩暮雨指着桌上的碗，小脸一沉，讽刺道：“避子汤？还是堕胎药？”
韩暮雨显然并没有忘记程子砚当初是如何逼她喝堕胎药那事。
程子砚也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听着她嘲讽的语气，他脸色一变，随后缓和了语气，走上前来将她揽进怀里。
“那事，是为夫做的不对，为夫向你道歉。”
“昨夜见你有些咳嗽，这药是驱寒的。”
韩暮雨轻蔑地冷哼一声，语带讽刺地说：“算你态度还算端正。”
她微微扬起下巴，一仰头，将碗中之物一饮而尽。
随后，她轻巧地转动手中的勺子，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不过，我确实还需要一碗避孕汤，目前我还不想生孩子。”
程子砚略犹豫了一瞬，道：“好，我会安排。”
虽然暮雨不想要孩子让他有点伤心，但程子砚也很清楚，他们现下确实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一来他还没给暮雨真正的名分，二来暮雨身上还有离心之毒未解，三来景府刚在越都扎稳脚跟，他若现在离开阿煜独自成家立业也是不妥。
然而韩暮雨想的却是虽然她灵魂年龄已经二十多了，但这具身体的年龄还尚小，放在现代那就是刚上高中的年纪，还是个小女孩。
加之原主外表中干实则内里空虚，现在绝对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
“那我们就先回去吧，正巧再问问景公子是否知晓我身上这毒？”
程子砚点头，转身去取她的披风，无意间注意到披风背后有一朵不大不小的梅花。
火红的花瓣，盛开的正旺，披风本身的白色就如同白雪一样衬托着那一枝梅花。
“你这披风真是好看，用的上好的雪白狐皮，还有这梅花，绣这么逼真。”
韩暮雨一怔，这她倒是没注意，本以为是贺照随意拿给她的，便道：“贺大人爱梅，许是他府上衣物都会有这样的刺绣吧。”
程子砚不可置否，贺府人丁稀薄，只有贺照一人，府上没有女眷，这款女式披风，加之这刺绣，可见送她披风的某人是用了心的。
程子砚突然有些吃味，他将披风又随意扔回了屏风上，嫌弃道：“本少爷的女人怎么能用这白狐皮？最差也得是银丝狐皮才行！”
“……你刚才还说它是上好货。”
“你听错了。”
看着男人这小孩子脾性的模样，韩暮雨哑然失笑。
好吧，那她就姑且小哄一下。
于是她走过来抱住程子砚，踮脚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
“好了，别吃醋了，外面这么冷，不披着它，难不成你想冻死我好续弦不成？”
程子砚哼了一声，这才勉为其难的将披风取下来给她穿好。
“我可是说好了，我只是怕你冻着而已，我要你回去就把它扔了！”
“好好好，快走吧，再不走就只能赶着吃晚饭了！”
韩暮雨无奈扶额，男人傲娇起来还真是没女人什么事了，不过一件衣服罢了，看给这家伙小气的。
好不容易磨磨蹭蹭终于出了门，两人可算是在晌午之前回到了景府。
长宁早早的就站在门前翘首以盼，小丫头头上扎着两个团子，一身粉色苏绣桃枝的交领小袄穿在身上，像极了一个年画里走出来的小姑娘。
她远远便看见一蓝一白两道身影交叠着靠近，兴奋的又蹦又跳，“子砚哥哥！暮雨姐姐！”
“小姐！小心点！”
不顾身后古琉古璃姐妹的阻拦，长宁噔噔噔跑下台阶，抱着韩暮雨的大腿就不撒手。
“暮雨姐姐，新年快乐！宁儿要压岁钱！”
韩暮雨与程子砚相视一笑，她伸手将小丫头抱了起来，接过程子砚从怀里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到她的小手心，夸道：“好久不见，宁儿越来越好看了！”
紧跟在后面的古璃走过来，闻言抿唇笑了起来，“韩姑娘快别夸小姐了，小姐的尾巴可是会翘上天的！”
这话惹得几人哈哈大笑，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古琉唇角也弯了弯。
古琉作为姐姐，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她上前施礼，“程公子，韩姑娘。”
程子砚嘴上随意应了一声，视线始终落在臂弯里的女子身上。
古琉心思通透，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见他嘴角含笑，含情脉脉的眼神如数落在了身旁女子的身上，流露出的皆是深深的情意。
她心头蔓延上一番苦涩，是她妄想了，程公子那么好，怎么会看得上她呢？
从见程公子第一眼起，她就爱上他了，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湖畔柳树下，清俊少年倚栏而立，他一笑，如人间四月海棠盛放。
就是这笑，拨动了她麻木如死水般沉寂的心。
后来她知道此人是主人带回来的小厮，但身份不同于一般的下人，女儿家的矜持也让她羞于开口表达自己的爱意，于是她将这份爱慕放在心底，谁都没有发觉。
她只是想，每日若能见一眼他，那就好了，后来她渐渐不再满足于能见到他，她越来越想靠的离他再近一些。
于是在掌事嬷嬷问她愿不愿意照顾刚进府的长宁小姐时，她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只为了能离程公子更近一些。
每每当程公子宠溺地抱着小姐或陪着小姐嬉笑玩闹时，她总会适时送上茶水和手帕。
在外人看来，她的举动是为了侍候小姐再合适不过，只有她清楚，她已经把自己带入了妻子和母亲的角色。
她知道韩姑娘是程公子未婚妻，她也从不妄想能做程公子的正妻，可眼前的这一幕，还是生生刺痛了她的心。
百转千回，古琉的这番小心思又被她很好的掩饰了下去。
她低下眼眸，有些落寞。
没注意到姐姐落寞的神情，古璃突然一拍脑壳。
“瞧奴婢这记性！公子已经让人把午膳准备好了，就等程公子和韩姑娘了！”
“二位快进府吧！”
程子砚怕媳妇累着，轻轻拍了下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累一夜了，还是把宁儿放下来吧。”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让身旁的人都能听见。
韩暮雨嗲怪地瞪了他一眼。
长宁眼尖的注意到两人亲密的小动作，扮起了鬼脸，“子砚哥哥和暮雨姐姐说悄悄话！不知羞！”
古琉看去，可不是，韩姑娘抱着小姐，程公子轻揽着她的腰身，正贴着她的耳边亲昵的说着悄悄话。
韩姑娘小脸绯红眉目含春，倒真是像极了那话本里新婚之夜的小娇娘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俩人感情甚好十分恩爱……
这下她的心更是像被无数小刀来回凌迟着，胸口传来的细细密密的疼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古璃红着脸将长宁抱了过来，急道：“小姐啊，你可别捣乱了，公子可还等着呢！”
这小丫头，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话说，程公子与韩姑娘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很是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