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有一个人能帮到他们。
他贴着程子砚的耳朵,压低声音道:“这世上,还有晴灵的子嗣。”
程子砚听后大惊,本以为有关前朝灵皇后的身世已是辛秘,没想到……
“梁后膝下不是只有已故的远致太子吗?”
景煜抬手打断了他,“你只需告诉晴观,这世上仍有晴灵的血脉,这个消息,或许能让她愿意出手一救。”
程子砚把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阿煜有些陌生,看来阿煜也并不复平日里所见的这般简单。
这么些年了,他竟从来没有看清过……
忽略掉程子砚投来审视探究的目光,景煜轻声叹息,冥冥之中,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希望宁儿的身世,经过这件事,还能瞒得下去。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找到了!”
早已乔装成普通侍卫的暗卫急忙走进来,一进门就屈膝跪下。
景煜神情一肃,能让暗卫不召即现,定是万分紧急之事!
“你说吧,子砚是自己人。”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事情他没必要再瞒着子砚了。
“是!”暗卫不再犹豫,连忙禀报道:“首领已经查清,黑虫蛊来自南郊的一处墓穴,此墓乃前朝士大夫苏泽镇之墓。”
景煜一僵,苏氏一族,是杨国公夫人的母族,亦是他母亲的母族。
难道杨国公府已经找到了外祖父留下来的宝藏了?
果不其然,暗卫继续说了下去,“据可靠消息,杨国公府的目的,正是为了打开苏泽镇之墓盗取苏氏宝藏!”
景煜听后神色莫辨。
墓地常年阴暗潮湿,蚁虫遍地,苏氏一族为保苏氏宝藏不落入外人之手,不仅将作为宝藏钥匙的玉佩一分为二,更是在墓室设置重重障碍,这黑蛊虫便是其中最险恶的一环。
“一旦杨家打开墓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不计其数的黑虫蛊便会如雨后春笋迅速席卷整个南郊,到时候不只是越都,只怕是整个大越都会面临一场空前浩劫!”
暗卫有些着急,“公子!快想个办法吧!”
“今晨便有一行工匠装束的人进了南郊,不出意外,今晚他们就要动手了!”
程子砚忍无可忍,怒拍桌子道:“公子!让我去!”
景煜眉头一皱,杨家选择在新年初始之伊去挖出外祖家的宝藏,显然是早有预谋。
究竟是凑巧,还是需要天时地利?
“走!一起去看看!”景煜当即下了决定。
“是!”两人沉声应道。
几人刚踏出门,便听见院子门前有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一走进便看见是小厮和一个绿衣姑娘。
“发生什么了?”
小厮连忙回道:“回公子,小人已经告诉小翠姑娘公子在忙,可是她还硬是要闯进来……”
“小翠?你不是应该还在贺府吗?你找公子吗?”程子砚有些疑惑。
“我……快……”小翠喘着粗气,显然这一路跑来,又和小厮争吵了这么半天,气息凌乱,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景煜的眉头狠狠皱紧,“我们现在真的有十分紧急的事要办!小翠姑娘若是有事,容后再说!”,说着就要带着二人径直离开。
“快……快去救救我们家小姐!”小翠急得快哭了,连忙跪下来挡住了几人的去路。
程子砚脚步一僵,忙转身半蹲下来,问道:“暮雨怎么了!?”
“小姐她……”小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奴婢一回来,小姐她……她已经昏过去了!”
“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小翠哭着朝地上磕头,满脸凉泪。
一大早发现自家小姐不见了的她心急如焚,直到贺大人失魂落魄地从府外回来,告诉她小姐已经回了景府。
她作为小姐的丫鬟,自然是小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于是她即刻收拾好东西向贺大人辞行后便赶了回来。
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小姐满头大汗地滚在地上,她双手捂着腹部,嘴里一直在说好痛……
她吓坏了,连忙扶起小姐,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本来娇嫩的红唇硬生生被咬破,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小姐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糊,看见有人靠过来,勉强说了句,“救我……”,便整个人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
景煜想起程子砚说两人已经成亲,那昨夜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
“不好!”景煜脸色大变,他忙问向程子砚,“昨夜你们是不是同房了?”
程子砚表情完全凝滞住了,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这离心对处子之身的女子来说尚有十月之期,一旦女子经了房事,从毒发到身亡,只需一周!”
“如今韩姑娘处子之身已破,现在昏倒只怕是因为已经毒发了!”
这一番话,程子砚如遭五雷轰顶失了反应,他怔怔的呢喃着:“毒发?”
一听自家小姐中了毒,还跪在地上的小翠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她紧紧抓住景煜的衣袍,恳求道:“求公子救救我们小姐!”
景煜脸色紧绷。
暗卫暗暗着急,不住地抬头望着天色,日头西斜,已是酉时。
他小声催促道:“公子!我们快要来不及了!”
当整个越都和一个人的性命都攥在他手里,该如何选择景煜心里很是清楚,他咬了咬牙,终是下了命令。
“子砚,你先留下来,四季,我们走!”
程子砚重重点头,时间紧急,他知道公子也是迫不得已,他只好红着眼道了句,“公子一切小心!”
此战艰难险阻,公子要面对的不仅是波云诡异的南郊苏氏墓,更是要做好对抗这世间唯一亲情的准备!
来不及顾及太多,程子砚抬步往南苑跑去,小翠见状连忙跟上。
两人刚一踏进门,便见已经滚下床榻的女子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翠连忙跑上前哭喊道:“小姐!你别吓我啊小姐!”
“暮雨!”程子砚连忙将人扶起来,让女子靠在自己的怀里。
韩暮雨嘴角挂着血迹,意识迷离,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她费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好困……头好疼……
不过须臾片刻,又缓缓闭上了,整个人奄奄一息。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程子砚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慌张悲戚之下,眼泪竟是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他心疼的抱着她,试图唤醒她,“暮雨!暮雨!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
怀里女子毫无生息的反应让他心口一阵阵发慌骤紧,他颤抖着垂下头,用脸颊轻轻蹭着怀里女子的发顶。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你一定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我们说好一生一世的,你可不能食言……”
小翠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小姐能和姑爷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太不容易了!
她实在不忍心看姑爷与小姐这番生离死别,强忍着内心的心酸,悄悄退出了屋子。
“疼……”
怀里的女子无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心、肝、肺像火烧一般灼热,小腹更是痛如刀绞,像是有人拿着钝刀一寸寸凌迟着她的五脏六腑。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见了爸爸妈妈在对她招手。
“雨儿,快过来……”
“雨儿,快回到爸爸妈妈身边来……”
“想我们的小雨儿了……”
“雨儿……我们回家吧……”
韩暮雨一喜,激动的喊道:“爸!妈!”
正当她要抬步向“爸爸妈妈”跑过去的时候,突然画风一转,一片大红丝绸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手脚慌乱,连忙撕扯着眼前虚无缥缈的红色幻景。
“爸!妈!你们在哪!?”
就在这时,红绸散去,一身湖蓝锦袍的俊俏少年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是子砚!
韩暮雨这才想起来他们已经成亲了,她温柔的笑着,小脸红扑扑的,想跑过去告诉他当然愿意。
可是刚一开口,“韩暮雨”神色骤然冰冷,薄唇微启,缓缓吐出的却是,“我不愿意!”
少年听后神色哀伤,眼看就要转身离开。
“不!那不是我!”韩暮雨有些着急,心里呐喊着,“不是这样的!子砚你别听她的!她在胡说!”
就在这时,“韩暮雨”突然动身,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迅速朝背对着她的程子砚刺了过去。
程子砚没有防备,只听扑哧一声,刀入皮肉的声音那么清晰,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很大,“你……”
随后便瘫软在地,没了生息。
“不!”
望着自己掌心湿热的鲜血,韩暮雨遍体生寒,惊慌地扔掉手里的匕首。
她立马朝地上的男子扑了过去,抱着躺在血泊中的他嚎啕大哭,“不要!子砚!你醒醒!”
是她亲手杀了子砚!是她!她是凶手!
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着整间屋子,绝望就在一瞬间,她心胆俱裂,就在她想自刎随他而去的时候。
一道苍老的叹息声自远方飘了过来。
“回去吧……记住,这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