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逃出翠筠阁已是数日前的事。钟扶玉伏在马背上,饥肠辘辘。离家当日带出的干粮已所剩无几,变卖首饰所得的银钱倒还有不少。她本想翻过这座小山便好好吃一顿热饭,哪知山路曲折,竟从白天走到了黑夜,也没能走完。
她有些思念母亲,脑海中回想着离家出走前见她的最后一眼。
那日天光已暗,钟扶玉轻巧地跃上霖室的围墙,不远处传来家丁们嘈杂的声音。
“家主说了,今夜玄冰派常氏姐弟来访,得在晚宴前找到大小姐。”
“芸室的丫头说大小姐很早就歇下了,怎么会寻不到人?”
“再找找!找不到人,咱们都别想交差。”
霖室中,钟夫人正倚在软榻上小憩,她眼下发青,想来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一旁的炉中正燃着安息香,屋内氤氲起令人舒适的松木香气,她睡得很沉,并未被屋外的动静惊扰。钟扶玉轻启后窗,静静地注视着母亲的睡颜,随后下定决心,戴上斗笠离开。
天渐渐黑透,微光难行,钟扶玉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拾了些尚且干燥的木柴,正思量着如何生火,忽然察觉不远处的马匹躁动不安,发出阵阵嘶鸣。
“怎么?”钟扶玉快步而来,轻抚马背,“若是不适,咱们便在此休息。”
马依旧躁动不止,钟扶玉警铃大作,看向四周。果然,灌木丛中现出一双双发着绿光的眸子。
狼群不知何时抵达,亦不知蛰伏了多久。
钟扶玉下意识地去抓腰间佩剑,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糟糕!”她暗骂一声,从马匹的侧袋中掏出一把匕首,作为护身武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狼群集结,正向她与马缓缓逼近。
钟扶玉用匕首指着领头的那只狼:“想必你就是狼王了吧?”
狼王的胡须翘着,看着竟像是在笑。它死死盯着钟扶玉,前腿微曲,似是在发号施令。
钟扶玉紧握匕首的手微微颤抖,已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林间忽然传来一阵笛音,狼群的行动骤止,甚至纷纷后退,似是在惧怕什么。
一蒙面紫衣女子飞出,将钟扶玉带走。最终双双落在崖边一块岩石上。
“我的马!”钟扶玉叫出声。
紫衣女子的语调带着笑意:“狼群已散,它不会有事。”
“多谢阁下相救,”钟扶玉这才缓过神来,好奇地打量她,“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紫衣女子微笑:“叫我紫胧便可。”
钟扶玉欲行谢礼,被紫胧拦下:“碰巧路过,不必客气。倒是你,夜黑难行,怎么独自一人在山上?”
“说来话长。”钟扶玉轻叹,“父亲不允准我参加啸月大会,反替我定下了婚事,我不愿意,这才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紫胧颔首,“若是你无处歇脚,不如随我一同去宿蝶山庄。”
钟扶玉闻言有些疑虑:“您说的,可是‘八千女鬼’所在的宿蝶山庄?”
紫胧挑眉:“怎么,你也相信外界传言,认为宿蝶山庄内都是无恶不作的淫邪之辈?”
“不敢。”钟扶玉急忙道,“此时前去,怕是会叨扰诸位……”
紫胧不等她说完,便出言打断:“不会,诸位姐妹都是极好相与的,放心。”
钟扶玉不再犹豫,跟随紫胧向崖边的绳桥走去。
行至桥边,紫胧向钟扶玉伸出手:“山庄建在崖间,藤蔓丛生,多留心脚下。”
二人攀着绳桥,顺着宿蝶山悬崖一路而下,落在崖间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钟扶玉方才发觉,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随我来吧。”紫胧引着钟扶玉走进山洞,转角处,一扇巨大的石门骤然出现。
钟扶玉四处打量着,又走到岩壁前查看,忽然脚下一空,似是踩到了什么机关。数百支箭矢呼啸而来,紫胧迅速将其拉过,躲回转角,再次嘱咐:“牢牢跟着我,不要随意走动,此处是山庄入口,阿姊设下了许多陷阱。”
“实在抱歉。”钟扶玉惊魂未定,“现在该如何是好?”
紫胧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抚:“无妨,我们就在此等待,会有姐妹出来迎接。”
紫胧话音未落,石门大开,一蓝衣女侠持剑飞出,一携古琴的粉衣女子紧随其后。
“止戈姐姐,崇越姐姐!”紫胧出声唤道。
二者来到她们面前,皆松了一口气。
“我道是谁,原是自己人。”止戈收剑,钟扶玉注意到剑上刻着“潇雨”二字。若是她没记错,潇雨剑乃将军府陈家的家传秘宝。师兄们闲谈时曾提及,陈将军战死后,潇雨剑便已失去下落,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见到。只是不知眼前的女子,与已故的陈将军是何关系。
“这位是?”崇越注视着钟扶玉,目光炯炯,却是温和善意的。
“我在回庄途中遇见这位妹妹被狼群所困,顺手救下。她说今夜无处可去,我便邀她随我一同回来。”紫胧解释道,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未问及妹妹的名讳,“方才忘记问起,你叫什么名字?”
钟扶玉行一大礼:“在下钟扶玉,自莲定翠筠阁而来。”
“翠筠阁?”止戈神色微动,“你是钟不悔的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