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离体后再被拉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整个天下都被塞进体内翻江倒海。
劳累。
他缓缓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庄园内大宅正门的大厅被布置成了临时的灵堂,邱岩一个人跪坐在棺材边,轻轻拉着位伽伊已经僵硬的手。他恍惚间感觉到那冰冷的手似乎在手心里动了一下:“伽伊?”
朝位伽伊脸上看去,只见苍白的脸庞上两个醒目的洞,似乎直勾勾看着自己。
其实他胆子挺小的,但这次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揉揉眼睛。再睁开眼,果然,伽伊的眼睛还是闭着的。刚刚只是自己的幻觉。
莫名地失落。
热泪又一颗颗滚下,他倚靠在棺材边上,“有幻觉挺好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幻觉……只要还能看见你……”
魂魄困于位伽伊尸体里的灾降厄静静躺着重铸了尸体的血肉,听见声音便又睁开眼。恢复些清醒后他想起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和单柒一起复活天下的百姓。
可睁开眼后,一切都很陌生。目光锁定在自己边上一个穿着怪异的男人身上。
“你是谁?”
“?!”邱岩抬头看见活了过来的位伽伊,瞬间扑进棺材里,将他拥入怀中:“是我……是我……”
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也说不定自己早就睡着或者晕过去了,这只是一场梦。可不管是什么,幻觉也好,梦也罢,他这几天的压抑似乎找到了发泄口。
“?”灾降厄看着这个不光衣着怪异,长相也十分奇怪的人紧紧抱着自己,压在自己身上,还把头埋进自己肩颈,十分不爽。
啪——!!!
一把推开那男的之后,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只见那男的滚下大理石台阶,不敢相信地捂着发红的脸。灾降厄一时上头忘了自己使了多少力,只是那男的脸上好像有了大块淤血。
可,那男的居然欣喜地笑了。
真奇怪。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个男人,只是坐起身看着周围。这屋子很奇怪,而且,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奇怪,甚至,睡在一个类似棺木的匣子里,里面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鲜花。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那男人爬上台阶,俯身傻乐着抓住自己的手:“我就知道。”
灾降厄甩开男人的手:“你还想被我打一巴掌?”
“我是岩岩啊。”一只大手落在他的头顶。
“滚。”
眼前高大的黄毛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感觉整个心都凉了。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看着那个黄毛:“你别再无礼。”
“好、好……”僵硬的笑容挂在脸上,黄豆大的眼泪又掉下来。
因为不喜欢看别人哭哭啼啼,灾降厄别过头去:“这里灵气稀薄,即便是三更天也稀薄得要命。”
“嗯……”大个子黄毛跪在边上抹眼泪。
他愈发觉得事情蹊跷:“这是哪里?”
“单柒呢?”
“天刹又在哪里?”
“我……夺了天道?那这里……”
“天道存在的地方?”
位伽伊坐在棺材里不停发问,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崩溃掉了。
“你…你在说什么?”邱岩摸着自己因为被打而发烫的脸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幻觉为什么如此乱七八糟,但是却又能感受到很真实的疼痛。以前不会这样的。他拍拍脑袋:“好混乱……以前不是这样的。不、不是。”
月光透过玻璃窗撒在棺材板上,两个癫子在灵堂里各自发着各自的癫,一个神神叨叨,一个咋咋呼呼。
许久,灾降厄撸起袖子:“我是灾降厄,我是掌管六道的十二天之一,我是、我就是灾病天、我是天道……”
他能感觉到自己快背不住灾降厄这个名字了,于是一遍遍重复,强调给自己听。
“什、什么?”邱岩哭到有些呼吸过度,顺不上气来。
他试图去理解位伽伊说的话,在脑海中思考着。伽伊病重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确实求佛拜神,几乎是把能信的全信了一遍。或许是这几天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导致这次出现幻觉的时候会出现错乱。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还是没掏出来。毕竟这次的幻觉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就像他真的活过来了一样。虽然性格变得莫名其妙,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所以他一抽一抽地喘着气,在一边静静看着那个幻觉。
可越看心里越难过,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想再见到他,只能靠幻觉。
那样的话,他宁愿一辈子都待在有他的幻觉里。
“伽、伽伊……”他把手搭在灾降厄肩上。
“原来是你?”灾降厄猛得回头:“为什么叫我嘉一?为什么你身上灵力稀薄能让天刹的证名动摇?!你是谁?!”
“我、我是岩岩。”
灾降厄慌忙朝自己的头发摸去,那一头长发居然不见了。他顿时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的魂跑到别人身上了。
看见这个黄毛如此伤心的模样,想必还是借尸还魂,被错当成复活了。
“我叫灾降厄,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看着眼前因为哭太久而一抽一抽的人,灾降厄的语气柔和了些:“不好意思打搅了。”说完站起身,伸手撕开了自己的胸膛抽出一根带血肉的肋骨,放进棺材内。
邱岩呆呆地看着,看着幻觉伽伊转身离去,而那留下的一根肋骨又变成了伽伊的样子,静静躺在棺材里。
大步走出别墅,月光映在石板上,看见此地的花草全都生得或方方正正或圆圆润润,还立着怪异的石柱,十分蹊跷。没等他缓过来,一个结实的男人从背后拥住他。
“你别走。”
“?”灾降厄的头被邱岩的下巴抵住,但他还是轻轻抬起。
“我还想再看看你健康的样子。可以吗?”
邱岩的眼泪滴下,落在灾降厄微微抬起的手上。豆大的泪水砸在虎口处,他低头看看,没有再推开那个黄毛。
“嘘。”灾降厄指了指路灯:“这里的琉璃灯怎么这么亮?那个是什么阵法?”
顺着手指指的方向,是庄园内的喷泉。
已经病逝的爱人现在面色红润地出现在自己眼前,邱岩一刻也不想移开目光。哪怕是假的。只是瞟了一眼灾降厄手指的地方摇摇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奇怪。这里明明灵气稀薄,而且附近除了这个可疑男子以外自己没有感受到活人的气息……
“我问你。”
“嗯?”灾降厄没有再对他动手,于是邱岩越发得寸进尺。直接将面庞贴了上去。面颊贴在软乎乎的脸蛋上,在清醒与幻想中恍惚开口。
他不喜欢邱岩冒犯的接触但又不想表现出什么,于是转头看向这巨大的亮堂堂的石头府的结构。仔细打量了一圈开口:“这里全都是一些复杂的机关,虽不是些厉害法术,但也绝非几人能布置的。这里原先应当有很多人才对,这里的人呢?”
“嗯?”邱岩擦擦眼泪,抬起头,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不对…不对。”灾降厄好似突然抽风一样,想到了什么。于是闭上眼睛摇摇头:“我是天道。静下心……我能看见所有……我能看见……”
嗡————
尖锐刺耳的声音钻入脑壳,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灾降厄的脑中浮现出一大片空白,和乱七八糟的一堆画面。
在闪过的画面中,他看见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人。
那女人的五官精巧又锐利,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与记忆中那个半身白骨烂肉还戴着一身银饰的漂亮女人重叠在一起。
他猛得睁开眼,七窍都涌出了血。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