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

    “下午四点半，怀特先生。”

    埃里克正带着唐晓生在一条狭长的环形走廊内匆匆前行。一分钟前，他们刚通过电梯下到第三十三层。破晓主基地的楼层数是倒序排列的，这让唐晓生感到十分新鲜。而且越往下，环形走廊的半径似乎就越小。新成员们都是通过传送站直接进入破晓内部，没见过外貌，但可以想见它应该是呈漏斗状，而且绝不是建在地面以上的。

    他们在一扇门前停住。埃里克看了看终端，然后对唐晓生说：“负责教你的人还没来，你先在这里等一阵，别乱走。这里有几个房间是禁止进入的。”

    唐晓生点头表示自己会听从他的命令，埃里克便离开了。

    没过多久，白鹤羽就来了。他今年二十岁，但看起来似乎比唐晓生还小上一点。如果察觉不到他身上那种雇佣兵独有的气质，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他的身份——肖鹤生的24小时贴身助理，此刻被临时征调，来教唐晓生使用手枪。

    “以前碰过吗？”他简短地问，同时打开了训练场的门锁，领着唐晓生走进去。

    “没有。”

    “那看着我，记住动作。”白鹤羽示范了一遍握枪的姿势，又教他怎么换弹匣，以及如何打开保险。等唐晓生把这些全都记住之后，白鹤羽扔给他一把手枪，让他对着靶子开五枪试一试。

    只有最后一枪擦到了靶子的边缘。

    “还可以，至少你是在进步。”白鹤羽边说边示意唐晓生把握枪的那只手抬高，“看到枪管上的准星了吗？让你的眼睛、需要射击的目标和它形成一条直线，然后再开枪。”

    “啊？”唐晓生说。

    白鹤羽看着他，好像在问“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听不懂”，而唐晓生只能一脸无辜地回望他。过了几秒，白鹤羽似乎是放弃了这种无意义的对峙，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准星……准星……”唐晓生再次瞄准靶子，却冷不防被白鹤羽敲了脑袋，“哎呀！”

    “这个才是准星，你瞄到哪儿去了？”

    “啊……呃，对不起。”

    在白鹤羽的要求下，唐晓生重复练习了一个多小时，情况稍有好转。

    “表现不错，至少十枪里有四五枪能击中靶子了。”白鹤羽原本还兴致不错地说着，一声巨响却突然打断了他。紧接着又是一声，而且似乎比刚才更响了。

    唐晓生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白鹤羽大概是凭借经验立刻锁定了方位。这时第三声巨响传来，唐晓生觉得好像是什么东西被砸进了墙里，但也有可能是人。

    “我去看看。”白鹤羽用疲惫的声音说，“你先自己练一阵。算了，还是一起去吧。”

    于是唐晓生忐忑不安地跟着白鹤羽出了门，来到隔壁的房间。那是个规格和他们的那个差不多的训练场，但已经千疮百孔。有两个人在里面激烈对打着。

    白鹤羽拔出自己的手枪，掂了掂重量，然后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梁明泽和宋青忱同时停下来，后者左手捏着一个白发红眼的小人偶，左手握着一柄猎刀。那个小娃娃在唐晓生看来完全就是梁明泽的翻版。而本尊正借助一堆碎石悬浮在空中。虽然他有了一定的空间优势，可很明显没占到什么便宜。

    白鹤羽显然很生气。

    “首领让你们自己对打，不是拆了这个训练场！”他大声说，“多少次了？你们是恨这地方吗？”

    重点在这里吗？唐晓生想。

    “对不起，我们下次一定注意分寸。”梁明泽立刻道歉，但同时偷偷地瞪了宋青忱一眼。

    白鹤羽带着唐晓生转身离开，脸色仍然不太好：“等着吧，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开始的。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需要翻修训练场了。”

    第二天早上，唐晓生和梁明泽坐在他们昨晚商讨后选定的位置上——第三排靠墙的那两个。不知道是不是肖鹤生出面干预，宋青忱今天也和他们坐在一起。

    差五分钟八点时，阶梯教室的门被推开。大家纷纷看向门口，一边等着谭明水走进来，一边还在聊天。但出现在门口的那片衣角并非谭明水的风衣，而是肖鹤生的西装外套。

    就像一滴冷水掉进一锅沸水中那样，伴随着些许恐慌的难言的寂静从几个人开始迅速扩散到了整个教室。才几秒钟的工夫，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

    肖鹤生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这沉默并不是因他而起。

    进门后，他用一只手挡住敞开而欲闭合的门扉，微微偏头望向门外，似乎在等什么人。没过几秒，一位身穿银灰色风衣，似乎在用力板着脸的青年出现。向肖鹤生点头致意后，他以略显僵硬的步态走上讲台。

    “破晓和先驱者今年有个交流合作项目。双方互派了一些不同类型的技术人员协助培训。”肖鹤生淡淡道，“这位是‘先驱者’机械研发部的部长，池许。在接下来的培训中，他将一直是‘科技产品的运用与解析’这门课的教官。机会难得，各位好好把握。”

    这段话说完后，他向池许微微颔首，就自行离开了。

    “为什么讲课的雇佣兵都喜欢穿风衣？”唐晓生放松之后，吐槽欲也跟着回来了，“这是什么行业规范吗？”

    “应该只是正好喜好一致。”梁明泽说，“不过他好像还挺害怕的。”

    “你自己试试，首领亲自给你开门——他还帮忙挡着防止门自己关上！换谁都会紧张的吧！可恶，为什么首领要对先驱者的部长这么好？”宋青忱立刻说。

    “你最好还是不要享受这种待遇了。”唐晓生插嘴，“我怕你直接晕过去。”

    肖鹤生的离开让名叫池许的青年的神色也缓和了些。他等议论声稍小一些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很高兴能在这个场合结识诸位。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我将成为各位的教官之一，希望我们能共同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说完后，池许抚胸施礼，神情已完全放松。

    新成员们大都冷冷地看着他，既无偏见，也无好感。先驱者的排名在二十开外，还是靠他们自行研发的不少高科技武器和设备才勉强在那个位置站稳。而破晓位于浮光前五强的第四名，即使是抛开前五强与其他组织之间牢不可破的地位差不谈，先驱者也在各方面都与破晓相去甚远。

    也许除了科技水平，这也是先驱者最传奇的一面。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清楚，先驱者大概是所有雇佣兵组织中科技水平最顶尖的，甚至还超过了大部分城市。虽然雇佣兵组织一般不注重这方面的发展，但基本上还是持尊重态度，因此眼下也就没人说话或者表态——无论是基于友好还是轻视。

    “先驱者是自雇佣兵这一行业被承认以来有官方记录的第一个组织。自第四十二代首领将科技领域定为先驱者主攻的方向之后，我们也在这方面做出了不少成绩。”池许说着，脸上有种谦逊和自豪交织的表情，“比如改进传送站、研发多种高精尖智能武器、发明组织再生器、疗养舱等等。好了，介绍到此为止，现在该切入正题了。”

    教室里仍然一片寂静。

    池许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装置放在桌上，接着打开立体投影仪，将它放大投影在众人面前。他实际上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那般镇定，因为目前他的处境实在有些尴尬。为了摆脱这一困境，池许决定尽快让他们活动起来。

    “这是目前为止最先进的窃听器，能藏在任何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巨大的投影画面正缓缓旋转着，“在雇佣兵的工作中，这一类小装置对他们的助力很大。因此，了解这些工具的结构、运作方式以及使用技巧是非常重要的。”

    说完，他用右手食指叩击桌面，发出两下清脆的“笃笃”声。每个新成员面前的桌子上都出现了窃听器的复制品。“在你们的桌子下面找一找，能发现一个小工具匣。请把它拿出来，用里面的螺丝刀打开外壳。不会做的请跟着我的动作来。”

    梁明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唐晓生激情四射地拧着外壳上的螺丝，动作惊人的熟练。

    “你以前经常干这种手工活吗？”他吃惊地问。

    宋青忱有气无力地拆着窃听器：“说实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碰这种东西，至少是我和他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喂，唐晓生，帮我拆一下好不好？我懒得动。”

    “你给我自己动手。”梁明泽气愤地说。

    台上，池许正一一讲解每个零件的作用。现在教室里的气氛热烈了不少，已经有不少人在一脸兴奋地听着他讲话，也有人在回应他的提问。

    “这家伙还是挺厉害的啊。”昨天和梁明泽搭过话的那个男生感慨道。宋青忱斜了他一眼：“你没听首领讲话吗？他是‘先驱者’机械研发部的部长，那个领域的尖端人才。讲得不好才是不正常吧。”

    “那他为什么会来教我们？”唐晓生抽空问道。

    “不知道，但是首领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宋青忱回答。

    梁明泽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