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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野史保野吗

    温滟如懒得搭理,这魔族暗中观察了一刻钟才吱声,她又不是不知道……无月明差点就要冲过去动手,得亏她提前给按住,也给他塞了一块橡皮泥捏着玩,不然早打起来了。

    对方显然知道自己第一次接近差点被刀,连忙退避三舍,过了好一会儿才谨慎靠近,小心翼翼看了一会儿,确认他们家魔尊中了招,只好纠结地远远看着。

    说完前面那句话,那魔族不敢怠慢,不得不现了身。

    温滟如头也没回,开灵视视角随意拉到身后看了看,这魔族样貌清秀,看打扮却像个落魄书生,仪态也不甚放得开,有些缩瑟的样子。

    他极为端正地行了一礼:“玄冥文曲纽星君,见过仙尊。”

    看起来文文弱弱,竟是七魔将之天权?温滟如把毛毛虫暂且放一边,稍一打量:“太长难念。有别的称呼吗?”

    “在下男相名为孔陵,仙尊可随意唤我名姓。”孔陵老老实实报上姓名。

    他一说这个名字,温滟如就有印象了。

    卜念细纲里有粗略列出过七魔将最常用的名字和人设,以及思路离奇的人设参考。

    孔陵在大纲里被提起的频率不算很低,但对剧情起到的作用实在不算大,出场没多久就被男女主当经验包给轻松打掉,据说是七魔将里最好杀的那个——

    但温滟如对他印象深不是因为他最菜,而是因为卜念在他人设后加了这样的备注:【文曲重个人天赋与成就。我想想……男相好办,写到这里后我去再看几遍范进中举孔乙己骆驼祥子,女相设定复杂了些不好概括,详见我目前还没新建文档的超详细设定集。】

    ……让一个顶着文曲称号的角色参考这几位,卜念念,跟人沾边的事你确实一点都没干。

    照这个思路,温滟如想都不敢想天权的女相是怎样的人设,又参考的哪些人物。

    怀着微妙的同情,她转身看向对方,语气都缓和了少许:“你是来接应无月明的?那或许还得再等一刻钟。”

    孔陵道:“也是来接您回斗辰宫的。”

    温滟如:……

    等会,我跟你们魔族关系有这么亲近?我记得共泓说过,无月明要陷害我这事你们都是当真事儿看的啊?就算我来了魔界,但我们现在应该是敌对关系吧?

    因为怕无月明突然发癫,孔陵站得很远,察觉到温滟如的疑惑后,连忙解释道:“我原也以为尊上对您背信弃义,但方才细细观察一番,又似乎并非如此。若您被害之事本就是与尊上筹谋的一部分,那便应当请您一同回去。若您当真为尊上所害,流落至此却又并不报复于他,或许……或许多一敌不如少一敌,加入魔族也……也是一条路?”

    说到后面那种可能性,他讲话就有些磕磕巴巴的,脸上还浮出了些许红晕,满脸都是觉得自己这话说出来真不要脸的尴尬。

    温滟如也觉得稀奇,居然能从魔族嘴里听到“背信弃义”这种道德感拉满的词。

    如果逐华真是被害的,那孔陵这话听起来确实很不要脸。别看他满脸愧疚,可这话细品一下,也未尝没有威胁逐华就范的意思:不加入魔族,魔界想杀她的敌人不见得会比在外面少。

    “等你们尊上清醒再说。在此期间……”她对孔陵的猜测不置可否,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转而说起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奇怪话题,“干等着多无趣,不如聊点什么打发打发时间。看孔先生模样是个读书人,想必对史书典籍多少有些了解吧。常言道读书先读史,既然先生看起来精于此道,便由先生先请——史书典籍,古书轶事,什么都可以。”

    孔陵先是发懵,随后竟眼睛一亮,高兴地问:“当真可以聊这些吗?”

    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温滟如:?不对,怎么是这个反应?

    她谨慎答道:“自然可以,以史为鉴,可以知万物兴替,先生若是喜欢,大可以从天地初开时说起。”最好从天地初开说起,让我好好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大致发展脉络。

    孔陵简直要喜极而泣,声音都哽咽起来:“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在下本以为自己的才学再也排不上用场,没想到您竟有兴致聊起这些。虽然不知道您的用意,但只要能帮上一点点在下就很开心了。在下,在下已许久没与人谈书论典,同僚们对此毫无兴致,即使想与他们攀谈几句,往往也是被拿琐事打发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终于打起精神,生怕眼前的知音跑了,无比小心地问:“只是天地初开时并无正经史家,相关记载也多不可考证,在下便从道书认可的第一部官家正史说起……仙尊想聊《启略》的哪一段?”

    温滟如做出一副很有兴趣听的样子:“机会难得,先生若是愿意,大可以从头开始聊,我深居明月楼,也许久未曾与人聊过这些了,今日便聊个痛快,请。”

    孔陵激动得也不管那个随时可能暴起刀自己的无月明了,直接快步上前,无视自家魔尊恨不得把他扬了的眼神,跪坐在温滟如面前,硬是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开始滔滔不绝:“仙尊可真是找对人了,在下早就想与人聊聊《启略》……”

    温滟如没办法,只能一边安抚地按住焦躁不安的无月明,一边抽空适时地递上“哦”、“竟有此事”、“原来如此”、“确实”、“详细说说”、“先生真是见闻广博”这些鬼话敷衍孔陵,以鼓励继续单方面聊天。

    无月明最初还想对孔陵下手,被按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这是不许他动手的意思,遂极为震惊地看着她,即使没有说话,温滟如也莫名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为什么护着他他是不是比我重要”的意思。

    温滟如给了个“不要闹”的眼神,他就泪眼汪汪地安静了下来,蔫蔫地低头,伤心欲绝地继续去玩捏了一半的毛毛虫。

    孔陵自打开话匣子起就好像变了个人,指点江山风云与风流人物时格外意气风发,一改之前畏畏缩缩谨小慎微的模样,连个眼神都没给旁边那位经历了激烈的心理活动大起大落此时已老实的尊上。

    从孔陵所讲的正史来看,人界目前已是第三代王朝。

    第一位人皇在六千年前与首任天君共同为了秩序稳固建立名为[周天]的系统,国号大启,因终结人妖仙神的混乱而繁盛一时,但得也周天失也周天,三千年后便灭亡于周天失序魔物入侵。

    第二位人皇与第二任天君共同退散魔族,又有补足周天之功,国号大玄。但后来的继任者多为玩弄权术之辈,加之魔族肆虐,周天失序,被难以聊生的民众奋力颠覆。

    第三代人皇虽距今只有两百年,但因为各种原因被人界避讳,只知道曾用国号辰,后继者更名为雍,眼下的正史都对此语焉不详。

    孔陵这人走的是极为考究的史家路子,因此再怎么引经据典也不会对这种正史都语焉不详的段落妄加评议。

    温滟如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用手撑着下巴,一边听一边想,孔陵这人目前看起来,真不像凶名在外的七魔将,更像学堂的教书先生。

    她稍加思索,终于开始认真起来,问孔陵如何看待周天,又如何看待魔物与魔族的区别。

    周天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与常识无异,所以孔陵觉得她这个问题必有深意,思索片刻,才开始慎重地将这两个问题合并回答:

    两万四千年前人族摸索出修炼之道,但只有极个别天赋超群之人可以悟道,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直至一万五千年前,道祖们对修行之道整合改进,周天计划方有雏形,当时人界一片混乱,种种怪异不一而足,妖族兴,人族衰,仙神起,而后九千年混战,终于六千年前魔物突然爆发时被迫达成一致,得以笼罩整个世界的术法[周天]才真正落实。

    周天诸多意义不必多说,魔界却被排挤在外,不属周天之内,被踢进“天外”的范畴,此后难以踏入人界,直至[魔族]数量渐多,才有了正史的多次记载。

    “但魔族与魔物,在下认为二者并无分别……”孔陵说到这里,终于想起来自己阻拦这俩人霍霍魔物的初衷,慌忙看了一眼那边闷声捏毛毛虫的无月明。

    毛毛虫不仅捏完了,现在还变成了茧一样的东西,无月明背对着他们坐着,正郁郁寡欢地盯着茧,手里悄悄捏着温滟如的衣角,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孔陵顿时心凉了半截,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手足无措地呆了几息,接收到温滟如示意他继续讲的眼神,才僵硬地接着自己方才的话:“从、从《夏略》到《雍纪》,正史与诸多典籍曾经都认为,大玄之前魔族屈指可数,大玄之后魔族才逐渐增多。”

    温滟如问:“既然这都是书上说的,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实际上仙界曾调查过此事,在《新典.卷三》中给出定论,指出二者同出一源,确为同类。”

    这每一句都要根据官方正史才肯说出结论的样子,搞得温滟如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在听一个魔族讲史,而是在听什么正经的仙门长老讲史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概括来看,简直就是平平无奇,还有点无聊——至少正史听起来挺无聊的。

    于是温滟如便怂恿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孔先生所言皆为正史典籍,许多观点想必也施展不开吧?所以有没有那种……真实度颇高,却并未被记载的野史可听?例如说那些所谓正史里并未记载的,有关你们魔族的历史?”

    温滟如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我要加入同一个利益集团,至少得先了解一下你们的渊源和企业文化吧?

    孔陵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他的气质很快就变回了最初毫无自信的样子,面色极为犹豫,似乎做了很激烈的心理斗争,才弱声弱气地问:“书上并未记载这些,您若真想听,在下也……也豁出去了。”

    温滟如眉头一皱,觉得这话实在蹊跷,至于做出慷慨赴死的模样吗?难道是怕我嫌他给的野史过于离谱,一个不高兴就杀了他不成?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她给了个安抚的眼神,说:“你只管说就是,该信几分我自有判断。”

    孔陵宛如做贼一样看天看地,左顾右盼,还大着胆子看了无月明几眼,然后才咬咬牙,对近在咫尺的温滟如传音入密道:[大辰之前,我等并未诞生,因而只知晓些许大辰之后的魔族秘事。]

    即使是传音,他听起来也极为心虚,简直就是气若游丝:[在下方才已经看出,仙尊您与尊上同修的仙魔残章似是出了岔子,许多事似乎都不记得了。]

    “……”温滟如不慌不忙,气定神闲,“这都被先生看出来了,佩服。”

    孔陵低下头,不敢看她,继续道:[有关如今多数魔族的起源,传说众多,在下也曾因好奇调查此事,若是抛开《道典》、《新典》这些正经典籍不谈,在下真正的推论是——大辰初立,您血洗魔界,之后虽看似随仙界大军一同离去,但尊上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将我等从玄河中重新炼造,应是有您亲临相助……如今大部分魔族都诞生于那一战之后,皆应视您与尊上为再造恩人。]

    温滟如:……

    不是哥们,这野史倒也不必这么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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