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跑有什么意思?他只能回身应道:“姨母。”
念妤身为他的姨母,与他的母亲却不是亲姊妹。两位姑娘曾是邻居,又玩得较好,便以姊妹相称。
念妤不知是身子弱还是精气神不好,光是跑过来都费了很大的力气,她道:“你们已经来鳅国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打听你们在苏昌的邻居,得知你们已经出发好多天了。”
李赢嘉耸着肩,双手交叉在胸前,“嗯”了一声,眼眸随意地游走于四周,气氛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全身上下就写着“我不想和你说话,赶紧放我走。”
念妤见此又道:“你是不是还生气呢?那也没得办法,你母亲去世特意拜托我照顾好你们,你们这样,叫我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啊?我在这里打听,你名声还挺盛呢。”
李赢嘉退了一步,忽然十分认真地盯着她,道:“姨母,我只问你,为什么我父母下葬时你连说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擅自作主?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做?你当时说的话,自己信吗?”
李父李母病逝那天,念妤刚好来李家做客,李婕锦与李赢嘉二人被忽悠着出门买萝卜。夜晚回来时便找不到李父李母了,而念妤只是浑身轻颤,饱含泪水地告诉他们,两人已逝。
连葬礼都没办,留给他们的只有突如其来的悲伤。
李赢嘉开始不信,硬要念妤带他去看到他们的尸体才罢休,念妤却只站直身道:“他们已然安息,你一定要去惊扰他们吗?”
李婕锦把李赢嘉揽在怀里安慰,虽然她的阿赢已经比她高许多了。她颤声道:“还请姨母告诉我们他们二位的安息之所。”
李赢嘉继续道:“您当时说的是什么?上山挖菜遇见山贼,他们病发没力气逃,山贼杀了他们,您自己逃出来了。”
念妤道:“明哲保身,我不觉得我有错,难道我要跟着他们一起死吗?我这样做了恐怕你连我们的尸体都找不到。”
李赢嘉道:“我没说你做错了,我还没资格说您。”
念妤正要说话,就听李赢嘉道:“只是我比较好奇,当时我和阿姐买萝卜回来的时间两个时辰不到,常人遇到这种事情一般都是下山后找人想办法解决问题,而我的邻居们却一点异样也没有,这说明没人知道这事儿,这点时间内,您竟然来得及并且有胆量将他们的尸体葬下。”
念妤愣神之际,李赢嘉又道:“您为什么不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做决定?而在我们出发来鳅国的期间,你对外称,我父母病逝。你的目的是什么?”
念妤神色呆滞,就好像李赢嘉说了什么让人接受不了的事实,她道:“什么目的……”
李赢嘉却直接打断她:“或者说其实根本没有山贼,是你杀了他们吧?你是还有帮凶对吧?”
念妤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接着又苦笑道:“是千家小丫头告诉你的吧?”
李赢嘉却再也没有和她废话的精神,觉得她这话便是默认了,他道:“还用不着她告诉我,我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只是我现在忙着,下次再见到,我一定要你的命。”
说完正要离开,念妤似有似无地道:“阿赢……”
喊了这一声后,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
李赢嘉却听得清楚,止住离开的步伐,头也不回地道:“姨母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念妤呆了一下才道:“阿赢,带上阿锦跟我回家吧。”
李赢嘉嗤笑一声,道:“您不如先去问问我阿姐,我现在忙得很,就不陪您唠了,回见。”
念妤望着他的背影,道:“唉唉!今日是你的生辰,姨母还记得,咱们一起回家过吧。”
李赢嘉道:“不用了,您去找我阿姐吧,我是真的有事儿,多谢。”
念妤目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李赢嘉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回到枕凝。
时简存在他的房间里蹲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的五颗小石子,他的脸上还带着黑色面具,听到他回来了,转头看了他一眼。
李赢嘉走近他,见他正蹲在墙边把玩着手中的几颗圆润,但规则不一的小石子。道:“国师大人。”
时简存回道:“小嘉兄弟,在这里得喊我阮琼了。”
李赢嘉点头道:“好,阮琼,这个名字好听,怎么取的?”
时简存道:“我母亲叫阮琼。”
“……”李赢嘉坐在凳子上道,“你今天一天都待在这儿吗?”
时简存将五颗小石子掂了掂,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道:“嗯,大露不让我乱走。你会玩儿这个吗?”说着,将手中的石子往前递了递。
李赢嘉起身蹲在他对面,道:“会的,只是不知道和你小时候玩的一不一样。”
时简存道:“哎,怎么说得好像咱俩岁数差得很大一样,一样的,捡个石子还有别的玩法呀?”
捡石子的玩法确实花样繁多,但说来说去还不是将石子扔到地上,拿起无论多少石子扔到空中,在石子掉下来之前捡地上另外的石子接住要掉下来的石子。
李赢嘉没回话了,两人一起玩着小时候才玩的游戏。他思考片刻,还是问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大露告诉我中了被那种东西打中的人都活不下来。”
时简存回道:“普通人是活不下来,我是谁呀?一个小火球而已,不足为惧。”
李赢嘉道:“所以你就进来扮成了一位送饭的,你还有法力的吧?为什么不直接把大人杀了?”
时简存道:“这里有好多人都是无辜着了道的,你也吃了七渊,也戴了蠢神吧,我在想杀了他这两样东西的效果会怎么样。还有,他看着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就能做出这两种东西呢?我怀疑他背后会不会还有大人物,或者他真的是天才,能创造出这两种东西。”
李赢嘉道:“修邪之人谁不是人人聪明?他能做出这种来也不奇怪。”
空气安静下来,俩人都在想着如何除掉“大人”,除掉大人的后果是什么。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出意外的又把李赢嘉吓了大跳,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是大露,大露先是往他屋里瞟了一眼,道:“外面的都布置好了,你和你妻今晚别睡了,房间自己布置吧,忙活一天大家连饭都没吃。”
他命俩个黑衣人抬了两个樟木箱子进来,道:“交给二位了,告辞。”
李赢嘉将门关好,打开箱子,一个箱子里装的是成婚房间的装饰品,另一个里面是两件婚服。
时简存想起什么,道:“这个婚服,两套都是男装的吧?”
见李赢嘉点头,时简存放下心来。
俩人觉得这房间小,布置也要不了多久,于是又商量着如何“干掉”枕凝。
想了半晌,时简存烦了,道:“他做这种东西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啊?我真是……哎呦!”
目的……目的……,时简存想到了,他看着还在思考的李赢嘉,道:“小嘉兄弟,你是不是已经学了邪术了?”
李赢嘉吞吞吐吐道:“是,但这绝对不是我想的!我是不得已才……”
李赢嘉的声音渐渐小去,时简存道:“嗯,我知道,我现在有办法了。我要你去套话。”
“套话?”
“对,在他眼里,你是这儿的第一位断袖,他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
“我不行。”
“为什么?”
“我没有那个能力啊。还有其他办法可以不用直接面对他吗?”
时简存道,“你若是还能想出其他办法办掉枕凝且保证这里的人质毫无危险,就可以不去。”
李赢嘉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时简存高兴道:“好了好了,问题解决了,继续。”
李赢嘉有些懵:“什么?”
时简存回到原来墙角的位置,捡起那五颗小石子,道:“你不玩了吗?”
李赢嘉惊于他现在还能有闲精神玩这个,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态。但还是选择陪他玩,道:“对了,你的脸好了吗?”
时简存道:“没呢。随时随地都在疼,但没办法,疼还不是得忍着,习惯就好了嘛,回去我就找师父,请她给我治好。”
李赢嘉不敢想他是怎么忍过去的,一张烂脸,现在不知道是疤还是烂得流了脓水,随时都痛,更不要说戴着面具了。
时简存看了眼他,道:“有多种办法和“大人”搞好关系,你偏偏还在后面加了这样一件事。”
李赢嘉愣了一下,装作不知道,道:“什么事?”
时简存走近他,一直到李赢嘉就像被他环在怀里一样的距离,然后道:“你不会真的是断袖、而且还真的喜欢我吧?”
李赢嘉只感觉被面前的人的气息扑了满身,忙退后几步,道:“没有,只是顺便找到这么个借口罢了,别多想了。”
时简存又仔细瞧了瞧他,突然笑出了声,故技重施地走到他身边,道:“可是我喜欢你啊。”
李赢嘉耳朵一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大脑突然死机了般空白,呆了一会儿才道:“国师大人慎言。”
时简存离开走到桌边给自己到了杯水,道:“我说真的。”而后将手中那杯水一饮而尽。
时简存见对面的人不说话,又道:“喜欢我吧,我可不算老,你考虑一下呢?”
李赢嘉手上的石子滑落在地上,他回避了这个问题,道:“我去套话,你呢?”
明显是拒绝的意思,时简存靠在墙边,盘着手中的两颗小石子,道:“去看看枕凝拐来的人质的具体位置和个数。”
李赢嘉震惊道:“你有实力见到他们?”
时简存:“没有,不过我可以以送酒的名义给他们送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
李赢嘉:“你知道他们在哪儿?我收过十个人,我告诉你他们的位置,那几个房间就不用找了。”
“行。”
一直到了卯时,俩人将“婚房”布置好,各自穿好婚服。
李赢嘉觉得很高兴,因为现在有时简存陪着他,一切听他的差遣就行。
时简存道:“事实上,成婚不是这样成的。”
李赢嘉回道:“嗯,我家之前就是干这个的。”
时简存问道:“那你很了解咯?那怎么还办得这么草率。”
李赢嘉道:“但我不关心这些,我的童年一直在……”
“二位,大人让你们去他那里一趟。”门被敲响,门外响起了一句女声。
早已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回了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