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沈知看到排名时便已了然，数学59分班级倒数，好在其他科目不算特别差，这才保住尖子班的位置。
天哪，数学要是考到前十，也不至于这样提心吊胆地看成绩了。
“呼，还好还好，咱俩都在。”王蕊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
“难过。”沈知皱着鼻子烦躁地在纸上画圈圈，“你寒假跟我一起学习。”
“我数学又没倒数，我不学！”
“王小蕊，我觉得我们身为彼此的好朋友应该共勉于学习！”沈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不！”
“……”
因成绩出来，班级里哄闹一片，方瑾瑜和李明昌被罚回家反省一天。
“他俩这罚不罚有屁用！今天是周日，又不用上课！主任咋想的，这不就相当于给他们放了一天假！”章洋不爽地将校服甩到椅子上，双手抱胸一屁股坐下。
“就是的了，净整那没用的事儿！”王蕊捻起桌上掉落的头发扔进垃圾袋，又用酒精湿巾将桌子擦得一干二净这才作罢。
“知知，你下午有事吗?学校后面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咱几个一起去尝尝咋样？”章洋转过身来趴在沈知桌上问道。
“我啊——我就不去了，我得学习。”
有点想去，可是这个月零花钱不够了，她还想去上数学辅导班。
“这样啊，那你加油哦！小迷妹相信你一定再创辉煌！”王蕊拍了拍她得肩膀以示鼓励。
“那行吧，我俩问问别人，改主意了可以随时过来。”
“嗯，那我先走了哈，拜拜。”她早早地就把作业整理好装进薄荷绿的书包里，跟两人摆摆手便走出了教室。
今天扎了高马尾不好带帽子，走到室外凉意袭来，她将下巴埋进衣领，缩回露在外面的手，冷风吹起她鬓间的碎发又毫不留情地把耳朵冻红。那双琥珀色的双眸却略有消沉之色，很难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一样。
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太阳晒得人暖洋洋，只是积雪依旧，寒风也无止无休。
沈知上了公交车，冬天大家都嫌冷所以车上人很少，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地思考回家该怎么解释她59分的数学成绩……
她家在老旧小区的顶楼，气喘吁吁地爬上来才发现没带钥匙，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
沈知翻出手机拨通很久没打过的号码。
“嘟——”
半晌对面才接起来：“喂诶诶是知知啊，啥事?”
“我到家门口了，没带钥匙。”
“诶呀你瞅我这记性，没想着儿今天周日，我带你弟去公园了，你在外面等会我俩马上回来！”
陈曼总会这样忘记她。
自从她小学毕业，弟弟出生之后陈曼就像变了个人，情绪阴晴不定，将过多的关注倾注于小弟，有时又被他烦得暴跳如雷。
她说她好像被困在这个只有沈家的小世界，每天围着他们忙得团团转，忙到最后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时常因为生活中的各种琐事与沈峰年争吵不停，她说要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就跟沈峰年离婚了。
大人之间的恩怨为什么总要牵扯到小孩子，说着要不是为了谁的话，将困住自己的枷锁归因到小孩身上。
她坐在落满灰尘的楼梯上，双手向后撑着地，深吸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楼梯间那扇小窗撒下的阳光，等了一刻又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楼下噔噔的上楼声……
“知知啊，这次考试怎么回事啊？排名那么靠后?”
陈曼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插入门锁，“咔哒——”一声，老旧的房门缓缓打开。
沈知垂眸：“数学不好呗。”
“那你不会好好学学吗？上课就是不认真听老师讲课，别人都能学好怎么就你学这么差啊？吃完饭收拾收拾就早点回学校吧，自己多买几套题做做，不会就问老师。”陈曼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平淡的语气刺痛沈知那敏感的神经。
胸腔像是被堵塞一般令沈知喘不上气。
“妈妈，你能给我报个补习班吗？”
“补习班得多少钱呢？家里的钱大风刮来的啊？你自己学也是一样的嘛，再说有你们班级现成的老师不去请教，非去校外补课，咋的你们班主任教不明白你啊？”
“……”沈知抿嘴，眼眶略带酸涩，“那吃饭吧。”
陈曼愣了片刻：“诶呀你看我不带你老弟上公园了嘛，现在给你做，你等会哈！”
“嗯。”
算了，也没期待什么。
然而她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被弄得凌乱不堪的桌子，每管颜料都被挤出来，用她所有的画笔签字笔搅和在桌子上，地板上也蹭上了颜料，是发灰的暗绿色。
她抿起唇，眼底怒意渐浓，直到打开她画了好久的画册，看到上面画好的每一页都被脏颜料涂抹得面目全非，那股怒气便化成难以遏制的潮水向她汹涌而来。
“沈万熙！啊——！”
她砰的一声踹开房门。
“沈万熙！你特么给姑奶奶过来！”
她怒火中烧脸色铁青，火箭般冲到客厅揪起沈万熙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
“你特么想咋的?啊？妈不管你你就能为所欲为啊？你真能耐啊？谁让你进我房间动我东西的！给你脸了是不是啊？我不削你我都不姓沈！”
沈万熙见沈知一不做二不休真上了手，便哇的一声立马哭了出来。
“我没有！呜啊！”
眼泪流得比见了鬼都快。
“那特么能是谁！小比崽子！”
见他还不承认便发狠似的拧住他的屁股。
“哇啊！”
他哭得更大声了，眼泪鼻涕一大把。
陈曼闻声在围裙上擦擦手便赶忙过来，“诶呀！教训教训得了，你弟就是想玩玩，又不是故意的。”
她一把将沈知推开，搂住沈万熙为他擦拭眼泪，“好喽好咯咱不哭喽，咱不动她那破烂儿嗷，有啥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一些颜料，再买就完了呗，还给我们万熙揍一顿，一点都不懂事儿。”
听到这里，沈知心脏处的钝痛变成了像是被一把尖锐的刀刺入来回翻搅，疼痛到窒息。压抑不住的酸涩感占据心头，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溢出。
“是！就我的东西是破烂！啥都不懂就只知道维护他，我画了一年的画册全给我毁了！我的颜料都是别人送的，你从来不给我买我想要的，他的愿望你却都能满足，凭啥！”
“嘿你这孩子，咋学这样了？”她瞪一眼沈知不满地说道。
“就这样了！在你们眼里我永远都比不过沈万熙！”沈知失望到极点，转身拎起刚放下的书包摔门离开。
锅里翻滚的面条咕噜咕噜，不断喷出水蒸气，仿佛在帮沈知抗议这场令人痛心疾首的争吵。